顧時拒絕了:“那算了,到時候被NPC打了我更生氣。”
雖然遊戲多方暗示,東門峽是存在由細節引起的人禍。但實際跟随巡檢,顧時是看不出來哪裡會是引發災難的關鍵,因為東門峽處處是問題。
“學長,快看!”嚴施光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他自來熟搖了搖顧時,指着頭上的重型懸浮起重機。
起重機盤架在廠房頂部,充滿機械之美和先進的科技感,足以讓巨物愛好者狂喜。但當這樣占據下半個廠房的機械帶着幾十噸的重物從人頭上移過時,感覺就不太美妙了。
顧時看着因懸浮環作用擡起的發電機導葉,控制不住幻想砸下來會怎麼樣。導葉也無比巨大,每一片風葉都有2米長。當起重機帶着它路過時,落下的陰影讓人想到克蘇魯神話中的章魚狀古神。
“我們走,别站在這下面。”白歌搭上顧時的肩膀,推着顧時向前。而嚴施光叽叽喳喳跟上他們,顯然粗線條如嚴施光完全沒意識到其中暗藏的危險。
林師笑白歌小題大做:“他們又不是溫室的花朵,站在下面看看有什麼,出不了事的。”白歌搖了搖頭,問林師起重機的磁懸環是不是過檢修日期了。
顧時也緊張起來,合着那是真的有可能掉下來?林師再次漫不經心搖頭,擺擺手:“怕什麼,這種東西肯定不會失靈。掉下來了肯定也是廠家更慌。”
他這麼一說,粗神經如嚴施光都品出不對來了:“萬一我們剛剛站那裡,懸浮失效,不就掉下來了嗎?”
林師闆起臉:“小子?你看掉來了嗎?别被白歌這學院派給吓到。這樣子幾十年了,沒哪次出過事。”嚴施光瞬間呐呐不敢言。
顧時感覺白歌放在自己肩膀上的下意識收緊。白歌也意識到這個動作的不妥,放手:“抱歉,師弟,捏疼你了。”顧時搖搖頭,表示沒事。
問題還沒完。四人拍成一拍,通過狹小低矮的樓梯,到水車間。地面濕滑,空氣潮濕,還地面不平。在林師介紹時,顧時環顧四周,看見不斷滴水的悶頭。
顧時打斷林師:“林師,這裡悶頭漏水了。”細看還有裂痕,這都不換嗎?顧時皺起眉。據顧時了解,悶頭的作用是用來在檢修期間堵住進水口,這要是洩露了……
林師不以為意:“它安裝好就在漏水。你看這裡這麼潮,全是這些排水閥之類的在漏水。”
“年年如此,我們這些老人都習以為常了。”
顧時和白歌對視,在彼此眼中都看見了疑惑、震驚還有不敢置信。顧時是真覺得汗流浃背了,他感覺東門峽居然一直支撐到明天才事發,已經是走大運了。
嚴施光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老師傅都不在意肯定不是問題:“那這個呢?”他指着一個好像已經報廢的計量表。
林師掃了一眼,回答:“信息素濃度檢測器,早廢棄啦。現在不怕Alpha的信息素是水果或者什麼食物類引來蛇、老鼠或者其他什麼卡器械了。”
“有這種老東西,你知道東門峽建立時間長了吧?比陳青和年紀都大200歲。陳青和也是,自從他設了巡查組,一來空氣都不快活了。”
說完,林師摸了摸口袋,拿出煙,站在“禁止吸煙”标識牌下,試圖點燃。火沒點起來,他痛罵了兩句潮濕的空氣,别把他煙泡軟了,浪費他買煙錢。
那隻香煙被随手扔在地上。顧時看附近,還有不少這樣的煙頭殘骸。顧時心裡更加發毛,巡查組居然還沒把這破廠查封了?
林師咂了咂嘴:“哎,小夥子,你信息素啥味兒的?”
在場三個Beta一齊看向唯一的Alpha嚴施光。被六雙眼睛盯着,嚴施光莫名不好意思:“是櫻桃味兒的。”
“切。”林師評價:“好不容易來個Alpha,我還想着要是雪茄之類的,或是酒,就算免費享受了。”嚴施光更尴尬地笑了,這老師傅真是不見外。
白歌嚴肅地說:“林師,這是實習生,還是嘴上有個把門吧。别到時候以為工作也可以這麼随便。”林師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麼逆天話。
東門峽的主要生産廠房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因為沒有作業證,也不敢讓顧時他們上手碰帶電設備,3個小時左右就逛完了。下午就讓顧時他們自由安排。
白歌把顧時拉到一邊,小聲說:“你看見了吧,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來吧。下午給我待在宿舍裡,哪裡也不要去。”顧時聽見白歌又小聲罵了一句。
“你帶的那個本科生也看着點。你和他玩一下午甚至一周遊戲也沒關系,命更重要。”白歌狠狠咂舌。
顧時想來想去,還是說:“師兄,那個悶頭……”那可是進水口,要是被沖開,大概整個地下廠房都要被水淹沒,生還者寥寥。
白歌神色更苦悶了:“我就知道是這樣。之前負責招标的找了他親戚,我一看營業執照都沒有,去質問。”
“撤是撤下來,又找了個另一個領導的所謂朋友。那招标的又是這裡的老人了,還處處在工作上給我添堵。”
顧時想,爛完了。又想那完了,百分之百,人禍應該是這個波及範圍最大,又眼看着快要支撐不住的悶頭。
顧時忍不住回想那個悶頭所在地點,鼻間忽然重新聞到了那股水腥味。他站在狹窄的導葉室通道前,顧時聽見機器的轟鳴聲。
“啊——怎麼轉起來了!”
“救命啊!”
“啊啊啊啊啊啊!”
顧時看見發電機2号名牌甩上飛濺出來的鮮紅血液。也是這麼一驚悚,顧時回到了現實。
顧時臉色慘白地問白歌:“師兄,你看到嚴施光了嗎?”
白歌一拍腦袋:“我忘記該訴你了。剛剛林師說他掉了開關櫃鑰匙,他自告奮勇去幫忙拿。”
顧時的眼睛瞬間瞪大,他聲音甚至都失控了:“掉哪兒了?”林師帶他們去了不少不能單獨的地方,比如正在轉動的水車室、人孔等地方。
“好像是導葉室……不好,我記得他們中午要開機。”白歌也慌了神。這幫子人說開機那是真開機,從來不看裡面有沒有人和雜物的。
二人立刻動作,白歌和顧時奔跑向地下三層導葉室。期間白歌發起好幾個通話,都因為廠房的信号隔絕而失敗。
“該死。”白歌也知道麻煩了,加快了速度。
顧時知道剛剛的幻覺和曾經久遠的紀曉梅鄭霁吵架一樣,屬于警告。倉促間,顧時呼喚席從容:“你能影響他們的系統嗎?”人命要緊啊,這時候還能阻止發電機開機的,就是席從容了。
“我知道了。”
等兩人上氣不接下氣,快步穿過陡峭的樓梯到導葉室時,就看見嚴施光無知無覺還打着燈幫林師找他掉的鑰匙。而鋒利的導葉就懸在嚴施光的身側。
“嚴施光——”
“嚴施光快過來!”
顧時和白歌一前一後呼喊,讓嚴施光直起身子。他下意識想就在原地問發生了什麼,又看見顧時不斷揮手示意他過來。看二人實在着急,他三步并做兩步離開了導葉室。
就在嚴施光剛走出三米安全距離,導葉便開始旋轉起來。嚴施光下意識回頭,發出“卧槽”的身高:“這不關門也能轉的?”現在導葉已經轉成銀白的旋風了。
白歌捂着胃,他已經老毛病都被吓出來了:“你小子真是死神鐮刀下走了一圈。”顧時下意識扶住白歌,在腦海裡給席從容道了個謝。
“你朋友沒事就行。我給他們把剛剛突破的安全防護給重新加上。”為了快速突破攔截命令,席從容說直接攻擊了整個系統,現在整個系統都是癱瘓的。
嚴施光不明所以,還關心白歌為什麼一下子不舒服。顧時感覺白歌是更不舒服了,趕緊解釋:“你差一點被攪爛了知不知道?”腸子怕是都得被這導葉絞成肉沫。
嚴施光後知後覺,出了一身冷汗:“我以為監控看得到人,又挂了檢修牌子,不會啟動的。”
“你以為!”白歌捂着胃都在罵:“機器有指令就行動,可不會你以為!誰告訴你有監控安全的!”顧時拍拍白歌的背,示意白歌冷靜點。
嚴施光知道這真是自己的問題,白歌是真的擔心。他才發現自己離慘烈的死亡隻有一步之遙——實際要不是席從容他真死了。他低着頭過來,試圖幫顧時一起扶住白歌。
顧時還在讓白歌冷靜:“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他人還好好的。”白歌已經疼的出汗了,顧時幹脆讓嚴施光幫忙把白歌背起來,去東門峽的醫務室拿點藥。
一路上,顧時聽着白歌罵:“老油條,送死的不是自己是吧?”顧時才想起,一開始叫嚴施光去撿鑰匙的,正是最清楚今天要開機的副班長林師。
思及9月17日的暴雨導緻決堤,顧時想起兩個字,“天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