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言。”威廉聳一聳肩溫和地回答着，目光卻依舊沒有從蘇珊臉上移開。

奧瓦爾執事一到事務所，就立刻把威廉和阿爾文叫到自己辦公室談話。很快，夜魔出現在事務所的消息開始引發騷動，幾乎所有到崗的驅魔人同事都擠到奧瓦爾執事關着的辦公室門口，意圖偷聽内中的談話。他們之中最矜持的人，即便在人群外圍，也還是難免興奮得眼睛放光。蘇珊能理解他們的崇拜，畢竟，這裡隻是黑星教團在帝國一個偏遠小城的事務所，而夜魔，卻是教團活着的傳奇。

蘇珊此時看着眼前必然需要重寫的報告，驚覺剛才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從來沒有想過和威廉的重逢會是現在這樣，或者該說，她已經很久沒有想過，自己和威廉還有再見面的一天。她也甚至已經不怎麼想得起，威廉小時候的樣子。相比那已然模糊的小時候，對于蘇珊而言，威廉早已更接近是“第一使徒”、或是“坎薩爾公爵”這種遙遠但不陌生的公衆明星形象。

而“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蘇珊很在意威廉剛才說的話，那和自己夢裡一樣的話。是預知夢嗎？可……自從那次事件以後，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預知過未來了……

又或者，那隻是基于自己對于威廉了解和想象造成的巧合呢？畢竟，他外表是那樣一個親切到簡直有些輕浮的萬人迷，會對小時候的跟班說些“想你”啦、“等你”啦一類讓人開心的話，原本也不算什麼很超出預料的事情……

比起這個，還是再想想威廉調回蘭克斯塔的“決定”吧。使徒忠于教皇閣下，威廉自己決定調回蘭克斯塔，聽上去像是單方面要背棄教皇閣下。而教皇閣下更不可能放任她最可靠的力量出走……當然，也有一種可能，這不過是威廉随口敷衍的玩笑，他之所以來到蘭克斯塔，不過是單純地出任務……這樣相較起來，蘇珊又更傾向于是後者……

穆來上班的時候看見奧瓦爾執事辦公室門口圍滿了人，整個人顫抖着怵一下。但他鼓起了勇氣，還是貼着牆邊快速挪動回自己的辦公室，蹭到蘇珊身邊問她，“什麼情況？”

“夜魔在這裡。”

“夜魔？！”穆一下來了勁，撸起袖子準備過去，被蘇珊一把拉住。

“你幹什麼？”

“找他要簽名啊。”穆嘻嘻笑着，回答得理所當然。

蘇珊不認為穆真的對夜魔感興趣，他甚至有可能根本都不認識夜魔，當下她歎一口氣說：“之後我替你要吧，現在，我們得先去工作了。”

“啊……”湊不上熱鬧，穆一下子垂了肩膀，顯出小孩子般的失望。

當蘇珊和穆一起走到樓下時，突然聽見前面傳來一聲好奇的問話：“你們要去哪兒？”

蘇珊吃了一驚，循聲望去，果真在前面看見了威廉，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抱着雙手靠在了事務所外的一棵藍楹花樹下，帶着些微笑望着他們。

蘇珊下意識望了一眼二樓窗戶，剛才他們出門的時候，他明明還在奧瓦爾執事的辦公室……他是從上面跳下來的？當下，蘇珊掩飾着臉上的驚訝，勉強問他：“你怎麼突然下來了？”

“不過是阿爾文和傑拉德那些教訓人的話，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威廉随意地聳一下肩膀，斑駁發亮的樹影落在他的臉上，讓他看上去更像個發光的幻覺。然後，他問蘇珊，“你要去巡邏？”

“嗯，我和我的同事一起——”蘇珊說着轉頭，意圖把穆引薦給威廉，卻發現穆那個不靠譜的家夥，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不在身後了！

“你那位搭檔的話，剛才看見我，就直接扔下你逃了。”威廉被蘇珊呆愣愣的樣子逗得笑起來，這會兒他突然有了主意，拆了胸前抱的手臂，向她的方向過來。

而蘇珊，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自樹蔭下走進日光中，緩緩向自己靠近，不自覺地捏緊手指，有些如臨大敵。

威廉到她面前，躬身平望着她的眼睛，滿眼期待地說：“不如就讓我來陪你一起去吧，我是說——反正我要轉回這裡，可以先熟悉一下流程。”

“可，我……”蘇珊喉嚨發哽，有些措手不及。她猜威廉隻是心血來潮，但是，第一使徒要和自己一起去巡邏？這從任何一種意義上來說，都有些太超過了……

“不可以嗎？”威廉見蘇珊猶豫，低眼望着她，弄出一副真誠又可憐巴巴的樣子，“這麼長時間沒見，蘇西你難道一點都不想我，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嗎？”

他這話說得親近，緻使蘇珊心頭警鈴大作，全身不停地起雞皮疙瘩。她這會兒慌忙地移開視線，一面聽着胸膛裡擂得越來越重的心跳，一面終于有些實感，眼前這個英俊華貴的男人，除了是鼎鼎大名的坎薩爾公爵大人以外，還是自己小時候認識的那個威爾……

久别重逢……蘇珊找不到一個合理拒絕的借口，她也并無意願剛一見面就把氣氛搞僵，或是讓威廉感到不快。終于她松開咬着的嘴唇，窩囊地點一下頭，“那一起去吧。”

“我就知道，”威廉因此露出一個甜甜的，得逞的笑容，“這個世上，隻有蘇西對我最好了。”

蘇珊并不把他誇張輕浮的話語放在心上。隻是，她聞着威廉身上的香氣，望着他愉快從容的笑臉，不知怎麼地，心髒發凜，感到了一種無所遁形的危險。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想像穆一樣，直接閃身，從這個引發人恐慌的漂亮男人面前逃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