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阿爾文說着，志在必得地哼笑一聲，“不過，遲早的事。”

所以艾倫早上并沒有來……蘇珊心想着，卻依然皺蹙了眉，不知道是不是該為此松一口氣。

“這起案子之後是由我負責，等結案的時候，具體情況我會通知你。”阿爾文撚滅手上的煙頭，此時斟酌着，神色放得更緩和些，“不過除此以外，我不希望你再介入，尤其不希望，下次再從别人那裡聽說你在做危險的事情，可以嗎？”

阿爾文不會再讓自己參與艾倫的案件，這是原本就在預料中的事情。此時蘇珊垂着眼簾，沉默了良久，才不情不願地點一下頭：“我知道了……”

“很好。”如是，阿爾文露出一個滿意的輕笑。然後她起身離開餐桌，一邊往客廳的方向走着，一邊抽解開腰上的系帶，随手将身上松垮垮的睡袍脫下來。

與此同時，她那高大、瘦削、未着寸縷的女性身體上，自皮膚往外抽長出入水銀般金屬感的流體，順便一件乳白色的木耳邊襯衫，一條高腰長裙，一雙雕花精美的黑色長靴，以及一件剪裁利落斯文的黑色闊袖西裝穿在她的身上。她擡一下長出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手中順勢出現一頂闊沿草帽按在已經變得油亮、光潔的頭發上，而她原本蒼白，素面朝天的臉，此時也已經畫好了精緻時髦的妝容。

這些事情隻發生在幾秒鐘之間。她擡起另一隻手，掌心裡長出兩枚銀色誇張的流蘇狀耳環。此時她一面對着客廳裡的落地鏡戴耳環，一面眼睛望着鏡子裡悶悶不樂的蘇珊：“你還要繼續吃早餐嗎？”

蘇珊搖一搖頭，她沒有胃口。

“那就和我一起去事務所吧。”阿爾文戴好耳環，轉頭和蘇珊說話，态度也徹底地軟和成原來的樣子。

阿爾文比一般的男性還要高出許多，整個人大而顯眼，加上她時髦不凡的衣着品味和斯文冷淡的氣質，使她走在路上，也和威廉一樣會引來無數回頭的目光。蘇珊跟在她的身後，就好像一個時裝模特兒後面跟了個樸素的女學生，不過她已經很習慣這樣了。

走在路上的時候，蘇珊一直在思考艾倫……她并不是沒有做好接受他就是次元魔法師的心理準備，甚至一開始也已經決定，要是艾倫不來找自己，就把自己的發現和懷疑告知給娜嘉爾……她隻是沒想到，事态會這樣急劇地變化。

她回想起自己昨天在蒂貝茨莊園的表現，以及娜嘉爾敏銳的目光，她那時候就看透了自己，但她卻什麼也沒有說。

某種程度上，正是昨天自己的行為暴露了艾倫，還差點害死理查德……想到這裡，蘇珊難免陷入一種深深的沮喪和自責……

橋頭上的報童果然不是艾倫，當她們過橋的時候，那個新來的報童和阿爾文打了招呼，又叫賣到蘇珊面前，問她需不需要一份《蘭克斯塔日報》。蘇珊回過神來，正望見小報童臉上熱絡的表情，她怔了怔，點一下頭，說：“麻煩了。”從錢包裡掏出一枚硬币遞給他。

艾倫不會來找自己了……蘇珊想，或者她原本就不該抱有這樣的期待，尤其是在發生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後，他恐怕隻會更加謹慎……

她手裡拿着那份報紙，快幾步跟上了前面的阿爾文，思忖再三，還是對阿爾文說：“艾倫本性不是壞人，要是……抓到他的話，你有可能幫他一把嗎？”

阿爾文回望着蘇西明亮的眼睛，那其中滿是歉疚但堅定的懇求。使她意外的是，蘇西竟然會這樣在意一個報童，她明明，從來不肯為任何事情輕易麻煩自己的。

然而既然如此，阿爾文還是實話實說：“看那兩起案件極端殘害的手段，和艾倫昨天晚上企圖殺死理查德的行為，他距離失控恐怕已經不遠了。”

蘇西眼裡的光因此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堅定，“如果他沒有失控的話——”

如此，阿爾文被打敗地歎了口氣，眯起眼睛，“你該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特别，能在失控以後，還有機會逆轉回來的。”

而當蘇珊回到事務所辦公室，打開那份報紙的時候，她在副版關于挖心案兇手身份推測的文章上面，看見了滿面用手指沾着墨水寫的，歪歪扭扭的大字：“多謝您的關心，格林小姐。但我的仇還沒有報完，您的同伴也并不值得信任。”

她一時頭腦嗡鳴着，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敲了一下，心跳劇烈地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