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望着她，溫柔地笑起來，“你一直看着他恢複才昏過去的，忘了嗎？”

蘇珊回想起自己的确看見過仙鶴身上的羽毛如花瓣般被風吹散飄落的畫面，一時虛驚地松一口氣，所有的噩夢也都煙消雲散。她又不敢相信地問威廉，“他沒事了嗎？”

“你放心，他沒有異化完全，除了發了一通瘋體力耗盡，他受的傷甚至還比你的輕些。”

“真的？”預料之外的驚喜裹挾着潮濕的感激在蘇珊心頭震蕩開來，她是那麼地害怕穆會異化成惡魔……以至于那時候她甚至都不敢想，穆竟然真的有可能完好無損。

這會兒她放下沒喝完的水，迫不及待地要下床，“那他現在在哪兒？我去看他！”

“他就在隔壁的病房，不過，現在恐怕不是時候。”威廉說着指着醫療室牆上的挂鐘給蘇珊看，時間指在深夜兩點半，他轉一下眼睛，這會兒又略微地露出一絲笑意，“或者，讓我們先去看看他現在是不是在睡覺。”他對蘇珊說話的語調總是耐心溫柔，就像哄小孩似的。

而他腳底的黑影此時已經從門縫外面快速地退回來，如湧泉般擡升起一個人的高度，在蘇珊眼前擺出兩隻細小的爪子，遺憾地搖一搖類似腦袋的頂部。

“真可惜，看來隻能明天再去看他了。”威廉也同樣露出遺憾的表情。

蘇珊怔了怔，她到現在才有餘裕，真正地看見威廉。她回想起那時候他突然出現救了自己，以及剛才自己醒來時看見他在床頭守着的樣子，不禁心頭一熱。

她低下頭，“今天多虧了你，要不然——”

但她話沒有說完，就被威廉的大手按着腦袋揉一揉打斷，“肚子餓不餓？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蘇珊手按着自己被威廉弄亂的發頂，心跳加速着，感到了一絲自己說錯話帶來的不自在。

道謝太生疏了，自己和威廉之間……并不是這樣生疏的關系。

威廉雖然說着去廚房的話，他的身體卻并沒有動。片刻之後，黑影湧動起伏着吐出兩塊新鮮的面包、熱的豌豆濃湯、亮晶晶的凍雞塊，紅櫻桃，銀叉、銀勺，還有一個餐盤把那些食物都安穩地接刀盤中，打開病床上的小餐桌，把餐盤推放到蘇珊面前。

蘇珊知道這是威廉“魖影”的能力之一，可以在操控的範圍内吞噬、吐出物品。這原本不算什麼大不了的能力，但威廉黑影的擴張幾乎沒有範圍限制，于是某種程度上，他也可以做到千裡之外的隔空取物。

隻亮着一盞煤油燈的幽暗房間裡，蘇珊看着黑影随着燈光幢幢綽綽，此起彼伏地變幻忙碌，感到了一種熟悉的神秘與溫馨。小時候，威廉還不是夜之魔法師的時候，蘇珊就常常看見這些黑影，在莊園夜晚的房間裡變幻遊蕩，沿着門縫溜進自己房間，遞給自己一杯熱牛奶，或是一顆糖果。

蘇珊開始吃東西才意識到自己其實很餓了，于是不由自主地大快朵頤起來，威廉隻是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托着腮，笑盈盈地望着她。

蘇西的吃相不算斯文，尤其是當下餓得厲害了，啃咬時眉頭兇狠地揚起來，鼓着腮幫子地專注咀嚼，胡亂地吞咽，眼睛睜得圓圓的，很像一隻饑餓但警惕的小動物。

看上去分明是一副可愛無害的樣子……威廉心想着，思緒又回到剛才那份調查小隊倉促完成的事故報告上面。

他完全沒想到……原本他以為蘇西之那時候還在現場，隻是因為她絕對不肯放下自己的搭檔獨自逃跑。但從現場搜集的各種證據線索還原來看，她做的遠比這單純的義氣要多得多。

她兩次闖進惑心魔女的“沉重領域”，又兩次全身而退，隻這一點就不是尋常驅魔人能做到的了。過程裡，她至少直接救下了五個人，牽制着異化的搭檔不讓傷害擴大，甚至她竟然差一點就成功刺殺了惑心魔女！

不過蘇西的能力以前就很厲害了……威廉有些沉迷地望着她，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但很快，這股自豪又一個不能輕易觸碰的困惑取代，這樣厲害的蘇西，一直留在蘭克斯塔沒有離開……

蘇珊吃飽，滿意地沉了口氣，才想起其他事情，慌忙問威廉，“鈴蘭公寓的事故怎麼樣，有沒有人受傷？”

“有兩個人被掉下來的石頭砸到，受了重傷，不過沒有生命危險。還有其他十幾個受輕傷的人，也都被治療得差不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她這會兒慶幸得簡直笑起來。然後又問威廉：“你今天怎麼會出現在那兒，又是奧瓦爾執事要你去幫忙嗎？”

“今天倒不是，”威廉說着，頗放松地笑一下，“其實我去那裡，是為了，惑心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