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求于人被滿足時,崔南栀總要抱着崔積繁或鄭菀撒好一會兒嬌,恨不得把阿耶阿娘誇到天上有地上無。
身體比腦子動得快,崔南栀下意識靠近,對上晉王淡漠的雙眼,又硬生生止住腳步,讪然道:“多謝皇叔。”
她靠近的一瞬間,幽幽香氣湧上鼻尖。
好在他清楚地知道崔南栀是從宣州來的,不熟悉長安女郎的行事,不然她送香囊的行為就夠讓人胡思亂想了——長安女郎喜香熏香,送人也送香囊,讓情郎牢牢地記住她身上的香氣,以後一旦聞到類似的氣味,就會想起對應的人。
常進寶以為天子說得“派幾個人”頂多也就撥幾個力氣大點的内侍,結果領人時候給得竟然是天子親衛。常進寶還得一個個囑咐,不能走漏了身份,得說是晉王的人,絕不可以提及陛下,哪怕崔娘子口誤說了些什麼不恰當的話,也得裝聾作啞馬上忘掉。
讓天子親衛來,屬實是大材小用。
但也足以證明陛下對恩人之女的看重。
常進寶熟練地為陛下找好托詞。
水芝已經許久沒出過宮,僅憑和家裡人的書信知道一點模糊的位置,知道是在宣義坊。親衛順着打聽過去,終于在宣義坊找到了那戶高姓人家,和水芝的描述都對得上。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那人家正在裡裡外外搬着東西。
據水芝所說,妹妹香筠知道之後想去問高二郎,但高家人都幫着打圓場,高二郎也不肯見她。香筠沒有證據,碰壁幾次之後也沒了其他辦法。
看眼前場景,高家人明顯是想運送東西出去,箱籠器具數量不少。
崔南栀不便出面,坐在馬車裡,讓親衛去詢問。
天子親衛喬裝打扮過,假裝是崔南栀的随從,還編了一套背景故事,說是從外地來長安投奔親戚的小娘子,要租個院子住一陣。
高家小厮很警惕,親衛把編好的故事一說,他往身後張望,不遠處的确停着一輛雅緻的馬車,證實所言非虛。
“我家小娘子孤身一人,不敢住偏僻的地方,想着離皇城近一點也安全些。逛了一圈看見您家在搬東西,想問問是否有寬敞點的空屋子租賃?”
他人高馬大的,講話倒是很客氣,高家小厮打量一番還是說了:“我們隻是送府上女眷出行,并不是喬遷,要不您還是換個地方問。”
他一說話手上動作就慢了,高家二郎正好出來看到,叱責幾句,轉頭看到親衛問道:“他是誰?”
小厮解釋完原委,高二郎哦了聲,望向那輛馬車,打起了新主意——都來投奔親戚了,多半是無依無靠、孤身一人的女郎,看馬車外觀應當是有點家底的。
高二郎心裡癢癢,正好他的婢女要被送去莊子上,趁着無人的工夫要是能認識一下這位小娘子多好。
佯裝熱情地要為女郎介紹長安坊市,高二郎試圖與親衛勾肩搭背拉近距離,結果對方比他高大半個頭,他攀不起,隻好讷讷地收回手,拍了拍對方後背裝作好客模樣。
車裡不止崔南栀,還坐着香筠。
香筠聽到高二郎的聲音頓時激動起來,被崔南栀按住手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
崔南栀撩起車簾,隻是掃了一眼,看清高二郎的模樣便放下來,短短一瞬,于他而言已是驚鴻一瞥。
長安女郎雖多,高家是商賈起家,端莊的高門貴女肯定是看不上他的,貧苦些的人家他又瞧不上,和香筠的婚事其實也是家裡人拍闆決定。香筠性子懦弱,他吃定了她就算知道也隻能咽下啞巴虧,不敢鬧大,才敢肆無忌憚與婢女厮混在一起。
見到崔南栀,什麼香筠什麼婢女,統統都被高二郎抛之腦後。
“小娘子是剛來長安吧?”高二郎獻殷勤道,“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牙郎坑騙,長安人多混雜,這裡面的水可深着呢。高某願意為小娘子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謝謝小郎君,但我看小郎君好像有事在忙,不便叨擾,我再自己看看吧。”
“不忙不忙!”高二郎立即改口,“又不用我親自動手,我有的是空!”
天子親衛咳嗽幾聲,擋在他面前:“承蒙公子好意,不過我們家小娘子怕生,還是不要糾纏的好。”
“他也是一片好心,别吓着人家。”女郎聲線細細柔柔的,高二郎本來就沒什麼腦子,被崔南栀和親衛一唱一和的,立即暈頭轉向,聽着崔南栀說什麼都應下。
話不宜說太多,按着崔南栀構想的,要保留她的神秘才更好引人上鈎。
何況香筠也在場,再說下去她都怕香筠情緒失控會打亂計劃。
高二郎還想再搭讪幾句,礙于親衛不像和善之輩,隻好依依不舍地與這位不知名姓的貌美女郎告别。
一離開宣義坊,香筠忍不住哭出聲:“他怎麼能不來見我呢?”
崔南栀欲言又止,高二郎心虛成那樣,怎麼可能見香筠,躲都來不及。
不用崔南栀吩咐,親衛自有調查的手段。相比平時監視朝臣□□朝綱,隻是打聽高家人的動靜,對他們而言簡直易如反掌。
半天不到的功夫他們就從周圍街坊鄰居得知,高家人想把那懷孕的婢女送走,假裝沒這事兒,拖時間等香筠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