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天酒地是天子的縱容,但對儀王府的監視一日都未曾松懈過。
朝堂上的事本就牽一發而動全身,頒布旨意後,試圖與鄭家有來往的人也多了不少。鄭鶴榮膽小,不敢太造次,他夫人陳氏近日多出席了些宴會,多數也是看在她是未來太子妃舅母的面子上。
衆人各懷心事,唯有處于漩渦中心的崔小娘子,還在計較那道聖旨。
崔小娘子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話題中心,像往常一樣來到宮門口,等着女官領她進去。
今日接她的女官換了個面生的,比之前的看起來年長些。
崔南栀沒做多想,打了聲招呼就跟上去。
走了一段路,崔南栀覺得不對勁,好像不是之前走過的道路。
女官答道:“這是往蓬萊殿去的路,太後娘娘要見一見您。”
太後娘娘?
她聽阿耶說過,陛下剛登基時候就是太後陪同一起上朝的,等陛下清理完朝堂能獨當一面,太後才退居後宮專心禮佛。
在女官們的叙述裡太後是個和善的主子,逢年過節就會給宮人們發賞錢。
不過崔南栀并不認為她隻是表面上這樣,能坐鎮朝堂不能隻靠太後的金印冊寶,必然還有其他不顯于人前的手腕。不然如何護持少帝不被大臣們擺布,安安穩穩地長大成人。
思忖間她已經看到牌匾上的題字,剛踏足殿内就聞到檀香味。
雍容的婦人坐在上首,從崔南栀一進來,她就認出那是崔積繁的女兒,繼承了二人姣好端正的容貌,但眉眼間能看出幾分肖似崔積繁的神态。
她垂簾幾年,對崔積繁有不錯的印象。天子讓崔積繁的女兒做太子妃,太後是沒什麼意見的。
“好孩子,過來讓我看看。”太後招手,崔南栀乖巧地上前。
烏發紅唇,膚色白淨,眉眼彎彎,是太後喜歡的女郎模樣。
她一靠近,太後嗅到一絲不同的香氣。
女郎給衣裙熏香很常見,但太後仔細回憶,卻覺得這香氣在哪聞到過。
太後将這幾日接觸過的人都回憶一番,微微詫異,竟然是與天子一同用膳時,聞到過類似的香氣。
“你這衣裙的熏香倒是很好聞……”太後慢慢道,“是哪兒來的香?”
“臣女自己做的。”崔南栀如實回答,她有點疑惑太後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娘娘若是喜歡,臣女也為娘娘做一份。”
“是聞着覺得熟悉,方才問一問,你不必緊張。”
同樣的香她隻給另外兩人送過,崔南栀心裡浮現出答案,猶豫着問道:“難道是……陛下那邊?”
太後欣然颔首,崔南栀愈發無語——他明明收下了,怎麼一聲不吭?東西用得挺勤快,連打發人回話都沒一聲,當皇帝也不能這麼擺架子吧!
“我聽女官們說,你與太子的關系不睦。”
雖然是擺在明面上的事,但被攤開說出來,還是讓崔南栀有些赧然。
“你倆沒見過面,現在的年輕人又愛自己拿捏主意,遽然被湊成一對,互相看不順眼也正常。”出乎意料的,太後反而能理解這份心情,“未婚夫妻嘛,多相處相處,就能磨合得順了。”
崔南栀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按太子那個脾性,他們得磨合到下輩子吧!
真要當了什麼太子妃,兩人之間早晚有個被氣死。
“提到婚事就讓我頭痛,陛下什麼都好,就是在這事上不讓我省心。”太後歎氣,“他就是太有主意了,想做什麼就非得去做,旁人根本勸不住他。”
崔南栀剛剛是不想接話,現在是一邊坐着根本不敢接話,她哪能聽太後抱怨天子啊,巴不得什麼都沒聽過。
太後看出她的緊張,語氣和藹:“在我面前也不必拘束,就當家裡長輩處着。難得碰到個合眼緣的,我倒是想讓你多多進宮來陪我說話。”
“太後不嫌棄臣女就好。”一座現成的靠山近在眼前,崔南栀還是得把握機會。
大概是真的太久沒有小輩進宮,連女官們都覺得太後今日的興緻格外高。
“你會制香?”
“跟阿娘學過些,也就粗通皮毛。”崔南栀解下腰間香囊遞給太後,“太後方才問的,應當就是這種香。”
太後嗅過,愈發肯定了天子那日沾染的香氣與它一樣。
崔南栀解釋她也做了香囊送去給天子,卻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太後哪裡不懂,這是小女郎偷偷地跟她告狀。
尚在紫宸殿處理政務的天子忽然打了個噴嚏。
常進寶吓了一跳,飛速回憶這幾日他照顧天子的衣食起居——都是按慣例來,也沒聽陛下說過冷了還是熱了。難不成,是他有什麼疏忽的地方,竟然讓陛下吹風受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