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公子,藥來了。”柳噫帶着侍女走來,她端起侍女手中托盤上的藥碗,遞給正靠坐在窗邊軟塌上的白衣公子。已是春暖花開的時節,他肩上還披着厚厚的大氅,面色蒼白,頭發在腦後用一根發帶系着,松松垮垮披散在脖頸兩側。
“咳咳。”聽到柳噫的聲音,他擡起頭看向門口。不知是不是擡頭動作太大,引來一陣咳嗽,他手中攥着一方錦帕捂住嘴。
柳噫忙上前扶住葉長歌,将手中的藥碗放在桌上,一手抵住後背輸送内力,一手搭在腕間診脈。
“葉公子,先服藥吧。”柳噫扶着他喝完藥,感受着指尖的脈搏逐漸變得平穩,松了一口氣,“我可不能砸了我們藥師谷的招牌。”柳噫笑着說。
葉長歌慢慢起身,對着柳噫深深行了一禮,柳噫被葉長歌毫無征兆的動作吓了一跳,回過神連忙扶起他:“葉公子,不必如此多禮。要謝便謝令弟吧,是他說動了師父,我也隻是遵從師命罷了,當不得你如此大禮。”
葉長歌順從的直起身,對柳噫笑了笑,卻并未多言,他走出房門,站在院中的樹下,閉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面上是少有的放松而溫暖的笑容。
“柳姑娘,無論如何我都應該感謝你,是你讓我有了能重新站在陽光下的希望,不論結局如何,我都萬分感恩能遇見你。”葉長歌偏過頭,看着柳噫笑着說。
陽光從樹葉縫隙中灑在他的身上,配上他臉上似乎能令冬雪消融般的溫暖笑意,柳噫甚至覺得自己能在他的眼眸中看見自己的模樣。柳噫呆了片刻,似有些招架不住般,逃也似的離開葉長歌的院落,隻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切勿勞累”飄散在風中。
“哈哈哈哈哈。”葉長歌看着柳噫的背影,不覺笑出聲來。有多久沒有這麼酣暢淋漓地笑過了呢?不記得了。
他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據義父所說,撿到他的時候渾身是傷,他都以為他熬不過來了。沒想到他如此頑強,硬是挺了過來,隻是蘇醒後忘卻了前塵。大夫診斷說是頭部遭受重創,内裡可能留有淤血,才使得失憶,且髒器受損,日後習武可能會有問題。
他以為,隻是沒法武藝高強而已,卻不想,是根本無法習武。兒時的傷使他整個身體情況都不太好,這些年來,他又時常思慮過重,隻能終日湯藥不離,纏綿病榻。
直到,竹淵請到了柳噫。
竹淵此行究竟能有幾分真心他心知肚明,但藥師谷之行讓他有了能重獲生機的希望,他還是感念竹淵的。
葉長歌猛地收住笑,不意外又引得自身咳了幾聲。他站直身子,藏在袖中的手把玩着一串佛珠,勾了勾嘴角:“去把那位請來。”
聲音輕得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微微顫動的樹枝似乎證明了有人剛剛離去。
“長歌,如何?”來人步履匆匆,整個人裹在黑袍内,連帶着黑色兜帽,看不清長相。
躺在椅子上的葉長歌睜開眼,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淡淡開口:“柳噫說這三葉靈芝有效,先服用幾天。”
對方點點頭。
“阿淵已成功獲得藏劍閣大小姐的信任,看來我們的計劃可以推動了。眼下他們一行四人正準備護送淩家莊小姐淩雙雙回淩家莊。”
“淩家莊。”黑袍人喃喃自語,仿佛透過虛空在看什麼,“哼,沒想到啊,居然又撞上來了。很好。”
黑袍人兀自走進葉長歌的房内,揮毫寫了一封信,拿出來遞給葉長歌,“派人把這封信交到竹淵手裡,該怎麼說我想你知道吧。”
“是,長歌明白。”葉長歌接過信,雙手交疊在腹部,微微低頭示意。
“去辦吧。”黑袍人淡淡道,頭也不回離開了小院。
葉長歌保持這個姿勢良久,未曾起身,無人看見他嘴邊的譏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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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城,朋來客棧。
“少莊主,莊裡的信。”一身黑的風一突然出現在竹淵屋内,雙手遞上一個信封。待竹淵接過,便後退一步,放緩呼吸降低存在。
竹淵拆開信封,拿出裡面的兩張信紙。
“淵弟,見字如面。今兄收拾義父書房,見一信署名于你,想必是義父留下想與你說的話,故寄此一遭。”竹淵先看了少的那封信,是義兄葉長歌寫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