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當日收到的那封家書,父親得知自己身處淩家莊時,字裡行間中透露出的驚喜和愉悅,還說待日後得空邀請淩家前來藏劍閣做客,再與淩毅徹夜長談。
如今他們來了,卻已是物是人非,天差地别,完全偏離了初衷。
“阿鸢,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見楚鸢情緒平穩下來,淩毅和殷夜來對視一眼,由殷夜來開口問道。
“眼下我什麼也不想去想,明日便是爹爹的葬禮,我定要讓他入土為安。”楚鸢紅着眼睛,緊緊握着拳頭,任由指尖在掌心留下數個月牙狀的傷口,“無論明日有什麼牛鬼蛇神,我定要他們有來無回!”楚鸢擲地有聲道,面上浮現出與她長相不大相符的狠辣之色。
見她這般模樣,淩毅三人并未覺得有什麼問題。若是連出殡都被賊人擾亂,如何配為人子女。況且,江湖之中,本就是強者生存,懷有太多的憐憫之心,容易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畢竟,柿子專挑軟的捏。
“可有安排好?需要我們做什麼?”淩毅開口問道。
“不瞞義父,這幾日我們已經有所布置,但是我終歸經驗不足,屆時若有遺漏之處便煩請義父替我看顧一些,阿鸢在此先謝過了。”
“無須如此客氣,且不論我們與楚兄三娘的交情,你還喊我們一聲義父義母,這等事,自然是義不容辭。”
楚鸢讓夜闌請來白瑤,幾人商談到天明。
次日清晨,楚鸢梳洗之後帶着夜闌、冰河、白瑤以及淩家三人,一同前往正堂。正堂外,藏劍閣弟子已分列兩旁,衆人均身着白衣,容色戚戚。
楚鸢率先在靈堂前跪下,手持三支線香,觸于眉心正中。
爹爹,您安心的去吧,女兒定會手刃仇人,替您報仇,就算是冤冤相報又如何,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楚鸢冷着臉,捏着線香重重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待她直起身子,額頭已然紅了一片。她站起身,将香插入靈位前的香爐内,走到一側跪坐在蒲團上。
淩毅帶着夫人女兒緊随其後,三人接過夜闌遞過來的香,附身深深鞠了一躬。
“楚兄,你放心吧。隻要我們還活着,就決不會讓人欺負阿鸢!”說着,淩毅将香插入香爐。
楚鸢對着三人叩首,以示感謝。
之後,白瑤率着弟子們陸續上前點香,楚鸢始終跪在一旁,眼圈逐漸紅了起來,卻倔強得不讓眼淚掉下來。
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可暗中的氣氛卻十分緊繃。冰河帶着一衆弟子不停在閣中各處巡邏。
似乎和預想的有些不同,直到所有人都上完香,準備封棺,都不見有人上門渾水摸魚。
“難道是我們想錯了嗎?”楚鸢有些不大自信。
“不,恐怕是他們想讓我們放松警惕。總之不論如何,既然他們現在并未搗亂,我們趁現在抓緊時間封棺,下葬。”淩毅沉聲道,他不信,今日這個天賜良機會無人上門。也許,等他們“離開”了,老鼠就跑出來了。
“好,封棺。”楚鸢站在父親的棺木旁,眼神緊緊盯着躺在裡面的楚天。兩名弟子上前,合力推動蓋了一半的棺材闆。
随着棺木慢慢合上,楚鸢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
“爹爹!”楚鸢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跪倒在地,放聲大哭,哭聲使人聞者傷心,殷夜來和淩雙雙也都紅了眼,白瑤和夜闌站在楚鸢身後抹着眼睛。
淩雙雙蹲在楚鸢身旁,輕輕拍着她因為哭泣而不斷顫抖的肩膀。
棺木在楚鸢眼前轟然蓋上,兩名弟子依次這棺木四角敲入釘子。又走來幾名弟子,幾人合力将棺木擡入後山。淩雙雙攙着楚鸢跟在後面。
弟子們将楚天的棺木擡入藏劍閣曆代閣主的墳墓中,屬于他的那個位置放下,楚鸢親手開啟機關,将墓室門放下。
楚鸢跪立在一塊明顯是新刻的墓碑前,脊背挺直絲毫不曾彎曲,她面無表情向面前的火盆中放入紙錢,以及經高僧念過佛經的黃紙,久久不願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