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有什麼吃的随便上一點吧,再來壺熱酒。”周景生拎着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飛快地喝下,又倒一杯。連連喝了五杯,才覺得自己好像活過來了。
這幾日日夜兼程,風餐露宿,為了節約時間二人走的都是林間小道,已經一日不曾喝過水,隻覺得口幹舌燥。
楚鸢雖也口渴難耐,但有之前那黑店的經曆在前,她在外總是格外小心。她端起杯子在鼻尖輕嗅,眼睛餘光注意着小二和掌櫃的神色。她雖然喝得很急,但儀态依舊很好,坐得端正,脊骨從未有一絲一毫的塌陷。
“二位客官,小店打烊的早,酒菜所留不多,還請二位湊合着吃,明日我們再為您二位上些拿手好菜。”小二微微彎着腰,将托盤中的酒菜一一端上桌,臉上挂着歉意的笑容。
“無妨,确實是我們兄妹二人打擾了,明明看見你們已經關門打烊,卻還是一直敲門。”楚鸢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忙擺手示意,“我和兄長今日路經漢城,已來不及去往下一個城池,可幹糧和水都已經沒有了,思索再三便打算在漢城修整一晚。”
“可沒想到街上一個人也沒有,所有的商鋪住戶都關着門。實不相瞞,我們先前也敲了另一家客棧的門,可是他們不願意開門。我看得分明,裡面有燭火有人影。”楚鸢說着,面上有些憤怒和不滿,一副很少出門沒什麼見識,所有情緒都表現在臉上的大小姐模樣。
“小二哥,你可否告知這是為何?”楚鸢滿臉疑惑,愁眉不展。
她本就生得美麗,一雙柳眉緊蹙,眼睛如同一汪清泉,在燭光中整個人都顯得格外溫柔嬌弱,令人油然而生一股英雄氣概。
“這位姑娘,你有所不知。以前我們漢城一直都是很熱鬧的,半月前,王獵戶上山打獵,卻遲遲不見歸來,三日後他家婆娘求了幾人幫忙,一起上山尋找。卻沒想到……”小二仿佛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不禁打了個寒戰。
“沒想到上了山之後,看見那王獵戶已經死了,而且,死相有些可怖。自那之後,隻要有人上山,就會有人死。可是我們漢城是靠山的城鎮,靠山自然要吃山啊,這沒法上山,好多人都沒了營生,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哎。”小二說着說着,歎了一口氣。
周景生不緊不慢舉杯對月,嗓音清冽:“那些人都是怎麼死的?死法都是一樣的嗎?那為何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呢?”
小二皺着眉頭拼命回想。
“客官,是這樣的。我雖并未親眼所見,但聽街坊們說,那幾人死相均有些凄慘,就像是被猛獸襲擊一般。可是一到入夜,就會傳來奇怪的聲音,還有看不清身形的鬼影在街上遊蕩。所以,大家才早早就回了家,緊閉門窗,就是為了不讓那些鬼影進來。”方才一直不曾出聲的掌櫃低沉着聲音開口回答。
他雙手攏在袖中,走到周景生和楚鸢身旁,朝着椅子偏了偏頭。
“請坐。”周景生倒了一杯酒,推到掌櫃面前,“還請先生告知。”
掌櫃端起酒杯一口飲盡,溫熱的酒水順着喉嚨劃入,五髒六腑都仿佛活了過來。他雙眼出神地看着虛空,就好像身臨其境看見了那血淋淋的一幕一般。
“鬼影最早出現的時候,大家都不知道,集市上依舊是人聲鼎沸。可是忽然就出現了幾個渾身漆黑的身影,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人,他們一出現就一片混亂。”
“當時有人被擄走,第二天被發現死在上山必經的路上。大夥都覺得,是不是咱們上山打獵砍柴各種事做得太多,觸怒了山神,所以山神才派了山魈下來殺幾個人,以儆效尤。”
“可我覺得,應該不是這樣的。”
“噢?願聞其詳。”楚鸢端起酒壺将掌櫃面前的酒杯斟滿。
“死的那些人中,有一個大夫。在他上山前一日,我去過藥館開藥,那幾日我有些風寒,一直咳嗽不斷。當時許大夫說他第二日要停診,他說他這後山腰上發現了一片竹林,想去看看有沒有長于竹林密集處的七葉草。”
“可是第二日,許大夫卻在山腳被發現。許大夫是我們漢城很有名的大夫,不光醫術好,人也很好,在城中也算是德高望重,他說去山腰的竹林又怎會死在山腳?所以我懷疑……”
“你懷疑那許大夫是被人殺害,抛屍于山腳?亦或者,是有人追殺,他逃到山腳卻終究沒能保全性命?”周景生見掌櫃有些無法說出口,便出聲補全了他沒有說完的話語。
掌櫃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周景生和楚鸢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東西。
看來,此行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