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淵跟着楚鸢和周景生回了藏劍閣,一路上都顯得失魂落魄。在從漢城離開之前,他收到了風三傳回來的消息。
晉州的陳、魏兩家,在他們一行人離開不久,就雙雙被滅門,如今檀紙晉墨已經合二為一,管事之人是個女子,但是沒有查到任何與之有關的消息,就仿佛是憑空出現在江湖之中一般。
竹淵心中有些沉重,他恐怕從最開始,從那塊玉佩開始,便掉進了葉長歌的陷阱。
“真沒想到,他為了騙我,竟然連玉佩中的紙條,紙條中的夾層都設計了,一步一步,真是用心良苦。”竹淵自嘲地笑了笑,“引導我自己找到所謂真相,才能讓我對此深信不疑,兄長真是好算計。”
竹淵坐在馬背上,仰頭看着眼前大氣恢弘的門頭,臨了臨了,倒有些近鄉情怯的意味。一旁的楚鸢和周景生已經翻身下馬,牽着缰繩正往藏劍閣内走去。
楚鸢回頭看了一眼還端坐在馬背上,渾身僵硬的竹淵,眼神複雜。
“不走嗎?”楚鸢想了想,還是招呼了竹淵一聲,畢竟人都已經跟着一起回來了。
“啊?來了。”竹淵從馬上一躍而下,小跑了幾步跟上楚鸢的身影。
三人進門不久,便有弟子上前來接過手中的缰繩。
“阿鸢,竹兄,我先回房間休息了。”周景生體貼的将時間留給竹淵,不去礙事。更何況,同樣都是與家人失散,眼下竹淵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終于找到了親生父母,可他呢?也不知他的阿弟還在不在這人世間,是否還會有重逢之日。
周景生神色有些落寞,朝那二人點點頭,便轉身離去。
楚鸢并未開口挽留,周景生的情況她也是知曉,她也擔心會讓他觸景生情,避開也好。
“義父、義母,我回來了。”方才楚鸢在路上随手抓了一個弟子,問了淩毅和殷夜來所處,便直奔後院湖心亭而來。
“阿鸢,你回來啦。”殷夜來笑眯眯地朝她招手,“今日雙雙精神好,我們便帶她來池塘邊坐坐,真沒想到,藏劍閣後花園竟如此清雅。”
涼亭坐落于湖心之中,三面環水。放眼望去,池面上簇擁着不少本不該在這個時間開放的、淺粉色的蓮花,傳來陣陣幽香。岸邊的木芙蓉開得十分茂盛,形成一片鮮豔的花海,美不勝收。
“阿鸢姐姐。”殷夜來身旁的淩雙雙捧着茶杯,朝楚鸢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前些日子,她一時無法接受所聽見的消息,失了神志,讓大家在原本就因為神兵一事焦頭爛額的同時,還要擔心她,真是罪過。
楚鸢在淩雙雙邊上落座,關切地看着她:“雙雙,你、你沒事吧?”她有些擔心,今日就帶竹淵前來,究竟是不是做錯了。淩雙雙好不容易打起精神,今日會不會又受刺激。
淩雙雙抿着嘴唇笑道:“我真的無事了,先前讓爹娘擔心是我不孝,還給姐姐添了不少麻煩。如今我已經想明白了,且不說竹大哥原本就對我無意,即便是真夫妻,能像爹娘一般恩愛的也是極為少數。與其成為一對怨侶,還不如另一種更為穩妥且長遠的關系。他若真是我親哥哥,這血緣便是無法切斷的,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永遠會是我的哥哥,我一個人的哥哥。”
楚鸢見淩雙雙的神情不似作假,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雙雙你能這般想就太好了。”她将視線轉向一旁的淩毅和殷夜來,“義父義母,今日我帶了一個人回來,想讓你們見見。”
“哦?是何人?莫不是小鸢的心上人?”淩毅滿眼笑意地反問楚鸢。
“那倒不是。這人,與你們有關。”楚鸢說得很認真。
淩毅和殷夜來也看出了楚鸢眼神中的認真,一時之間斂了笑容,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同樣的猜想,不由得收起了嬉笑的模樣,正襟危坐。
“是我們、想得那樣嗎?”殷夜來有些期許的開口。
“進來吧。”
楚鸢點點頭,轉過頭看向涼亭外入口處輕聲喚道。這涼亭布置地十分雅緻,四周挂着輕紗帷幔,正好遮住了視線。
四人的視線齊齊看向入口,竹淵迎着淩家三人灼熱的目光緩緩走進來。還未等他走近,殷夜來的淚水已經止不住往下落,一滴接着一滴,美人垂淚,淩毅見狀一把将她摟進懷中。隻是他略微有些許顫動的手,洩露了他此時的内心并非像表面上這般鎮定。
饒是男兒,他也紅了眼眶,這是帶着他和師妹全身心期待而出生的孩子啊,這二十年,夜夜不能安寝的又哪裡隻有殷夜來一人!
多少次午夜夢回,淩毅醒來時看見身旁即使睡着也緊鎖眉頭的夫人,他有多麼痛恨自己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