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件事被莊主發現了,他給夢姝服了毒,讓我将您的行蹤告知他。”十五緊鎖眉頭緊閉雙眼,悔恨的淚水順着臉龐流下,“莊主說,隻要我确保您殺了楚閣主,便給夢姝解毒,放我自由……我一時鬼迷心竅,隻想着完成這件事便可以帶着妻兒遠走高飛,不用再過這提心吊膽的生活。”
“楚姑娘,我知道如今無論說什麼,都已經無法彌補無法改變,但是我還是想真心實意向你道歉。”說着,十五深深叩頭,整個人幾乎匍匐在地,久久不曾起身。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反過來,也是如此。
成為殺手暗衛,本就不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沒的選擇。可為了自己的親人去加害其他人的親人,那人又何其無辜。
院中的竹淵、周景生、夜闌和風四都将眼神集中在楚鸢身上,她無論做什麼樣的決定,都可以理解。
衆人目光中心的楚鸢,雖然面上不顯,可任誰都能感覺到她心中的糾結。
跪在地上的十五心中亦是十分忐忑,可即使如此,他也不後悔将事實說出來。他在葉長歌面前做小伏低,隻希望他能将解藥交給他,可是他終究還是為了自己而傷害了無辜的人。雖然他不想死,可若是楚姑娘要他償命,他也隻能接受。
江湖規矩,生死由命,成敗在天,勝者,為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五額間沁出絲絲縷縷的冷汗,滴滴答答低落在地面上,又很快被泥土所吸收。可是他一動也不敢動。
楚鸢沉默了許久,也無人敢在此時催促她。事關重大,又怎能不考慮清楚呢?小院中的氣氛顯得十分僵硬,楚鸢忽然站起身,回到屋子中取出了挂在牆上的斷長生。
她左手緊緊握着劍,拇指來回摩挲着劍柄,使之出鞘又回鞘,來回不斷。铮铮劍鳴仿佛是閻王的催命曲,令十五心驚不已。
“铮”得一聲,寶劍出鞘,發出陣陣破空之聲,下一瞬劍尖已經直指十五的天靈蓋。
十五雖并未擡頭,可聽聲音便已知曉如今的狀況,心中感歎了一聲“吾命休矣”,便默默閉上眼睛,隻待最後審判。
夢姝,很抱歉我不能再陪你了,我對不起你和孩子。
之前他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是為求生。可眼下,隻能求死。
“唰”,斷長生淩空劈過,十五猛地睜開眼睛,他隻感到一陣劍氣襲來,頭頂的發冠被劈成兩截,“咣當”一聲摔在身旁,一縷發絲随風飄揚,緩緩落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朝着楚鸢看去。
“楚、楚姑娘?”他心有餘悸,他不敢置信。
楚鸢提着劍,緩緩将劍插回劍鞘之中,面無表情聲音冰冷,狠狠盯着十五的眼睛道:“看在你妻兒的份上,我今日便割發代首。我已經因為這可笑的原因沒了父親,不希望你那孩子再步我的後塵。若是今日我殺了你,那我和葉長歌又有何區别?”
楚鸢背過身,不想讓其他人看見自己脆弱的模樣:“雖然是你動的手,但是你聽命于人,也算是身不由己,此事我自會找葉長歌報仇。你走吧,别讓我再看見你,否則别怪我後悔!”
十五帶着劫後餘生的喜悅,以及深深的愧疚,再次向楚鸢附身叩首。
良久,方才起身,他轉身看向竹淵。
“既然阿鸢都這樣說了,那你便走吧,從此不再是我風雨山莊的人了。”說着,他從腰間摸出一個瓷瓶,丢給十五,“如果是葉長歌下得毒,那這藥大概是能解的。即使無法根除,也能好受許多。既然你為了妻兒做出了選擇,那希望你未來不要辜負他們,來日方長。”
十五不停流着眼淚,隻是草草擡起手用衣袖抹了一把,将腰間系着的那塊,刻有“風十五”三個大字的風雨山莊腰牌扯下,兩手恭敬地遞到竹淵面前。
風四在竹淵的示意下上前接過那象征着身份和名字的腰牌。自此以後,風十五再也不是風十五,他終于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名字了。
十五真誠得對着院中的各位道了聲謝:
“多謝各位饒我不死,來日若有所需,必定結草銜環,以報今日大恩。”
說着,他躍上房頂,快速離去。
夢姝和孩子還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