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長相清俊,白皙的皮膚上暈着微紅,唇紅齒白,看起來像個精緻漂亮的瓷娃娃。
當然,除去他那雙冷淡如霜的眼睛。
宋煙希回過神來,牽着陳若禮的手朝她們走去,熱情地給她們介紹:“啊,這是一位……可愛的弟弟。”
她猶豫了下,還是沒說出他的名字。
畢竟這幾位姐妹都認識陳若禮,如果說他跟他同名同姓,好像顯得有點怪異。
“希希,這是你後媽的兒子嗎?”
宋煙希從前也沒有弟弟,而且看起來他年紀很小的樣子,還以為是她後媽生的兒子。
宋煙希笑着搖頭:“我後媽都不能生了,哪來的弟弟。”
她們頓時露出了然的神情:“那就是鄰居家的孩子吧?”
宋煙希沒肯定也沒否認。
她們低頭打量着她,笑着捏了捏陳若禮的臉蛋:
“喲,還是個小帥哥呢。”
陳若禮擰緊了眉毛,眼中閃過一抹嫌惡。
他不動聲色地朝宋煙希身旁走去,貼近她的手臂,輕輕攥了攥握着他的那雙手,咳嗽一聲,示意她帶他離開人群。
但是姐妹們似乎對陳若禮很感興趣,紛紛湊到他跟前。
畢竟長相清秀的小帥哥還是很招人喜歡的。
“他叫什麼名字呀?”
“他叫——”
宋煙希還沒來得及回答,陳若禮已經替她說了:“小陳。”
“小陳,你也是來找希希玩的嗎?”
“嗯。”
“你幾歲啦?在哪上學呀?”
“……”
陳若禮似乎有些不耐煩,他扯了扯宋煙希的袖子:“宋煙希,我想喝水。”
宋煙希看出了他的不耐煩,隻好朝他招招手,把桌上還未開封的奶茶打開:“弟弟,要不過來喝奶茶吧。”
陳若禮快步走過去。
姐妹們依然窮追不舍,貼過去給他遞零食,一邊還追問道:“小陳,你頭上怎麼纏着繃帶啊,是受傷了嗎?”
陳若禮沒回答。
他喝着宋煙希遞過來的奶茶,維持着禮貌的微笑:“姐姐們的問題真多啊。”
她們的問題太多,宋煙希都插不上話。
陳若禮的回答很明顯的敷衍:“嗯,沒有……哪裡人?地球人。”
姐妹們卻覺得他是故意這樣說話的,紛紛笑起來:“小陳說話可真有意思。”
陳若禮根本不看她們。
他拿吸管戳了一杯奶茶,遞給旁邊被人群擠到外圍的宋煙希:“宋煙希,你也喝一杯。”
宋煙希低頭看了眼,看見是她喜歡的芒果味。
她也學着她們的語氣,笑着跟他道謝:“謝謝弟弟。”
也許是逗他逗夠了,姐妹們将陳若禮圍成一團,扭頭問宋煙希:
“希希,你哪裡找來的活寶,他太可愛了吧。”
宋煙希輕輕笑了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不過看陳若禮在人群中遊刃有餘的樣子,宋煙希也很識趣,隻是安靜地坐在旁邊吹風扇,沒有打擾他們。
他确實應該多跟人交流。
她想起秦海心跟她說的話,也許他多跟别人聊聊天,或許會變得更好。
天氣太熱,連奶茶裡的碎冰都融化得很快。
她吸着奶茶,忽然看見人群中的陳若禮朝她遞來視線,隻是一眼,她就察覺到了他的不耐煩,還有冷漠不悅。
但緊接着,就看見他又恢複禮貌又淺淡的笑容。
他從容不迫地說着話,姐妹們時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顯然被他逗得很開心。
宋煙希愣了幾秒,仿佛在看他變臉,隻是一瞬就能換上不同的神情。
無縫銜接,無比自然。
“希希,小陳說他竟然會高數诶。”
“希希,小陳說,他上學都是司機專人接送的。”
“天呐,小陳還說,他媽媽以前是明星,演過電視劇。”
她們像是發現新大陸,聽着陳若禮的回答,愉悅的笑意毫不掩飾地浮在面上,估計都以為他在裝逼。
但是他說的确實是真話,他家确實很有錢。
至于他媽媽是不是明星,宋煙希不知道,她不怎麼看電視,也沒關注過明星,但是秦海心确實長得極其漂亮,讓人一眼難忘那種。
陳若禮完美繼承了秦海心的美貌,五官甚至比她更完美。
如果除去他頭上纏着的繃帶,白皙的皮膚加上無可挑剔的輪廓,光看臉型就已經能猜到,未來他的容貌又要禍害一堆小姑娘。
“弟弟他确實很優秀。”
宋煙希點頭承認。
為了避開喊他的名字,宋煙希好幾次都喊他弟弟。
陳若禮卻不自覺地皺緊眉頭,面色開始低沉起來。
“弟弟,你要不要吃這個?”
陳若禮越聽越煩,眉毛都快皺成一團了,他正聲糾正:“宋煙希,我不喜歡你喊我弟弟。”
緊接着,他蹦出了一句更驚人的話:
“你應該叫我哥。”
姐妹們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
她們都以為他在開玩笑。
但宋煙希看向他眼睛的時候,卻看見他眼底的認真。
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倒映着她的臉,而他瞳孔裡的亮着的微光,如幽暗中的冥火,在荒郊野外點燃,漂浮着點點怒火。
直到陳若禮忽然站起身,将奶茶放在一旁,對宋煙希說:“我喝完了,得走了。”
姐妹們這才感覺到他好像生氣了。
“小陳這是怎麼了?”
“這麼快就要走了嗎?”
“小陳,留下來多玩會兒嘛。”
姐妹們紛紛央求他多玩會兒。
可陳若禮卻隻是看向宋煙希,朝她揮手:“回見。”
說着頭也不回走出大門,消失在拐角。
等衆人回過神來,才懵懂地琢磨:“剛剛我們是哪裡說錯話了嗎?他怎麼忽然變了臉色,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宋煙希捧着手裡的奶茶,愣愣地看着他離開。
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啦好啦,我們還是先吃東西吧,等會兒奶茶裡的冰塊都化了。”
宋煙希催促道,将桌上的零食往她們懷裡丢。
姐妹們也回想起來,看見桌上一堆美味零食,又都齊齊聚攏過來,圍坐在一起分享美食。
幾人聊着天,說自己這些年去過的地方,吐槽自己大學室友和老師,又聊了些關于老同學的八卦。
聊着聊着,自然少不了扯上高中時的回憶。
而與宋煙希關系最緊密的話題,總是會扯上某人。
談及這種敏感話題,她們瞬間小心翼翼朝宋煙希望來,問道:“希希,你應該不介意我們提那個人吧?”
宋煙希怔住。
她們怎麼問了跟程永晨一樣的話。
當時她捏着杯勺,這麼回複程永晨的:“想啊,隻是我不會把想念挂在嘴邊而已。”
表面的雲淡風輕隻是逢場作戲,内心的洶湧才是波浪滔天。
她怎麼可能忘記呢。
才三年,又不是三十年。
她隻是強迫自己忘記,讓自己努力向前看。
這也是陳若禮所希望的事,因為他在很久以前就跟她預警過,告訴她:“希希,人要往前看。”
她記得那天是個周末,她去陳若禮家做作業。
中途她貪玩,想看電影,就硬拽着他一起。
陳若禮無奈放下筆,陪她看。
那部電影是他們的最愛,叫《兔子風》。
準确來說是部動畫電影,但格調很陰暗,畫風也很詭異。
故事大概是說,從前有隻兔子被龍卷風卷到天上,他撐着傘一直在天上飄,遇到了同樣被卷到天上的各種動物。
每隻動物都講述了自己飛上天前的經曆。
比如有在家裡豪宅泳池裡遊泳的鴨子,飛上天時隻穿着褲衩,說它為了養活家人,辛勤忙碌了一整年,好不容易有了短暫假期,卻被龍卷風毀了,接下來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
不過鴨子又表示:“回不去也好,這樣也不用忙碌工作了。”
但時間久了,它又開始想念家人,擔憂沒了自己它們該怎麼辦。
後來,龍卷風把它的家人也吹上了天。
它們團圓了,可卻發現再也回不到地面了。
當被問及主人公兔子的經曆時。
兔子說,它被龍卷風卷上天前,正在地上種蘿蔔。
它準備攢一年的胡蘿蔔過冬,沒想到忽然來了龍卷風,把它種的蘿蔔都吹走了,它也跟着上了天。
這場龍卷風太大,整個森林的動物都被吹走了。
于是那片原本熱鬧的森林,瞬間安靜了下來。
可等龍卷風停後,那些動物們才發現自己被吹到了沙漠。
這裡沒有樹木,沒有水源,它們一隻一隻活活被渴死。
兔子臨死前說了句話:“這不是沙漠,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獄。”
對某些人來說是解脫,對另一些人來說則是災難。
宋煙希的淚點很低。
即使看了無數遍,停着結尾曲子那略帶淡淡憂傷的旋律,莫名就掉眼淚。
陳若禮卻并沒有那麼大的反應。
他安靜地圈着她的腰,輕撫着她的背,安慰道:“希希,如果未來有一天,我也被龍卷風卷走了,你會想念我嗎?”
宋煙希毫不猶豫點頭:“會啊,想想就可怕。”
他卻情不自禁淺笑着搖頭,告訴她:“希希,可怕的不是龍卷風,而是眷念。如果我也被龍卷風吹走了,我更希望你不要懷念我,你就當我去了天堂。”
以前她根本沒發現他言語中的含義。
她隻覺得,那些都是因為陳若禮太溫柔,不管他說什麼話都很溫柔,他在安慰她。
就算是她哭得再兇,眼淚鼻涕都抹在他衣服上,他也會輕輕拍着她的背,哄道:“别哭,一個動畫,怎麼哭成這樣。”
可是現在那些話,忽然在腦海中重播時。
她才意識到,原來她和陳若禮相處的每一天,他都在悄悄告别。
程永晨不懂她的意思。
他還在反複确認:“真的忘不了嗎?”
宋煙希搖頭:“不是忘不了,而是沒必要忘記。”
她不會沉溺過去。
人要往前看嘛,這是陳若禮說的。
程永晨就松了口氣。
他笑得有些開心:“那我就放心了。”
于是宋煙希也是這麼回複姐妹們的:“沒事,我早就釋懷了。”
她說釋懷也是真釋懷了。
畢竟她也沒有别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