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門診樓,找到對應的科室,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醫院挂号看病猶如菜場買菜,前前後後、源源不斷,遇到些急性子的病患見縫插針直接推開醫生辦公室大門,徑直坐進去。
直到中午十一點半,看診病人仍舊絡繹不絕,不過好在護士知道醫生馬上要午休,減緩放号,排隊等待的人流漸少,顧孫兩人便在這擁擠的人群中排起隊。又是一陣等待,終于輪到她們。
顧惜敲了敲門,待裡面應聲推門而入。
接診室裡裝修簡易,白牆黃瓷下兩張辦公桌,兩把椅子,兩台電腦。電腦前坐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那醫生聞聲擡起頭不疾不徐地看向緊閉的原木實色房門方向。
待看清彼此面貌後,三人皆是一驚。
孫靜的驚是她沒想到,心外科的主任看起來這麼年輕。
顧惜的驚是她沒想到又遇到齊禮遇,原來早上的匆匆一瞥,竟然真是他,他真的在附院上班,怪不得趙開闫把這家醫院分給她。
齊禮遇的驚是他以為來看病的是她,但看她面色紅潤、膚質光澤,不像有病的樣子。
短暫靜默後,齊禮遇率先打破沉靜悠悠開口問:“你們倆誰看病?”
孫靜意識到他錯把她們當病人了,忙說:“主任,我們不是來看病,是來找您談點事的。”
齊禮遇聽完眉頭微蹙,似想了會兒才道,“費主任已經不在這了。”
剩餘二人皆是一愣,等了一上午,結果就等來這麼一句話。
孫靜這人典型急性子,張口就追問,“那他什麼時候還來呢?”
齊禮遇面無表情地擡眸看向顧惜,隻見她略微垂首,面上同樣冷清,正一絲不苟盯着自己腳上白色帆布鞋。他目光重新注視于電腦屏幕,疏漠回:“不知道,沒說具體時間。”
孫靜沒注意齊禮遇的态度變化,一心想着業務完不成回去無法交差,失望地說了句:“那謝謝您了醫生。”
她本想轉身離去,但心裡有些不甘,等了幾個小時,空手而歸太不劃算。
她扭頭睨向顧惜,希望對方能說兩句,結果顧惜依舊低着頭,壓根沒注意到她,沒辦法,孫靜隻能将視線重新鎖定上齊禮遇,雖然沒見到主任,但眼前人想來是主任的學生,倒不如同他搞好關系,以後也好窺探點内部消息。便嘴角彎出一抹職業微笑,洋裝驚喜道:“齊醫生,是您啊?”
齊禮遇見她一副碰到老熟人模樣,扭頭多看了她幾眼,在腦海裡搜索一番得出自己并不認識她的結論後,他習慣性眯起眼,露出疑惑的表情詢問。
孫靜連忙自我介紹,“齊醫生,我是康盛的市場經理孫靜,趙開闫是我們的領導,上次他跟我說,咱們心外科對基因檢測設備使用有問題,讓我們來跟進一下這個事。”
“...…”
顧惜有些無語的擡首瞥一眼孫靜,心道你都沒進院,哪來的使用,她不禁開始佩服起孫靜這胡編亂謅的能力。
齊禮遇再次在腦海裡過一遍,毫無印象,但聯合上次飯局,也猜出一二,“你說的是設備采購這件事吧?”
孫靜連忙點頭,總算引入這個話題。
他翻了翻手裡的檢查報告,拿出筆在上面草草簽了幾個字後才繼續說:“那件事,主任跟我說過,你們設備雖說能在我們科用,但是我們科裡已經有了幾台類似的設備,用于心血管疾病方面的監測,暫時不需要采購。”
孫靜一聽心想:完蛋,沒戲了,趙開闫知道非把她們開了不可。
為了不失業,她隻能硬着頭皮,“老師您說的對,隻不過我們這個設備,它除了能檢測,還會自動對患者的多次檢測結果進行分析,對比,給出最準确,最精準的檢測結果和指導意見。您也知道咱們國内很多設備和試劑并不匹配,檢測結果差異性大,可重複性不高,不具備臨床意義,而我們的設備完美克服這些劣勢的同時,公司也在研發相應的基因技術,能在心血管方面有所突破......”
還未說完就見齊禮遇擡手打斷她剩下的言語,“你跟我說這些也沒用,你帶資料沒,帶了的話留下來,回頭我轉交給主任,具體細節你們跟他溝通。”
孫靜一聽,見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再多說隻會适得其反,于是連忙轉身對垂着頭的顧惜說:“老顧,快把資料給齊老師。”
顧惜那會聽着她的長篇大論,有些出神,尤其是看到齊禮遇端坐在電腦桌前,一副我們不熟的模樣,讓她控制不住的想起兩人讀大學時,穿着白大褂在實驗室一起做實驗的情形。
顧惜讀書時成績在學校裡名列前茅,尤其是理論課,常年霸占學校冠軍榜,唯獨這實操課,次次被人碾壓,那個搶奪她第一名的就是齊禮遇。
兩人還不是情侶時,私下不少較量。
她跟齊禮遇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喜歡争強好勝,誰都不服氣誰。
可随着學科的增加,實操占比的增加,顧惜在這一塊弱勢逐漸體現出來。
後來兩人談戀愛後,顧惜主動示軟,請求那人操刀教她,哪種手法下去才能完美解刨小白兔,哪種手法打結最利于傷口恢複……
他就像現在一樣,秉着一副是你有求于我,你就必須放低姿态來讨好的樣子。
孫靜見她半天沒反應,用胳膊推聳了她的肩膀,她這才後知後覺點點頭,毛毛躁躁從包裡掏出一打資料,遞向齊禮遇。
齊禮遇并沒有立馬接過來,而是将手裡的檢驗報告單整理完整後,才緩緩擡起手,但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屏幕上。
也不知是診室空調開的過低還是其他,孫靜被這怪異的氛圍凍得起一身雞皮疙瘩。
也是到這一刻,顧惜意識到,他在擺譜,在用甲方的身份教她們做事,他也再次向她證明了男人要是無情起來,前女友的身份隻會雪上加霜,為了同事,為了自己,顧惜隻能忍下這口氣,捏着嗓子,用一種自以為柔弱矯情的語調溫聲道,“麻煩齊老師了!”
果不其然,顧惜說完這句話,那人就回過頭來,看向她。
四目對視,是種久違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