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禮遇最近忙得夜以繼日,那天剛從顧惜家出來,醫院就給他打電話,說有個冠心病的患者病情突然加重,急需做手術,人手不夠,需要齊禮遇過來幫忙協助。
他還未來得及回家,又馬不停蹄趕去醫院。做醫生的都是這樣,要全天保持手機通暢,随時等待呼叫。
齊禮遇喝了些酒,自然不能上手術台,隻是在下面擔任監督和指導工作。
這類手術他在梅奧那邊經常做,美國人好吃高糖高脂肪的食物,心血管病人數不勝數,他自然接觸過很多這樣的患者,手法爐火純青,處理起來遊刃有餘。
這類患者不管發病原因是什麼,最終都會發展心衰,藥物控制不住,隻能做手術,而且手術就算成功,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
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悲觀,也不知是今日飲了酒的緣故,還是看到顧惜踉跄走出飯店的原因,讓他産生一種時過境遷的蒼涼感。
送她回家的路上,其實挺順,她比以前乖很多,以往兩人吵架後,顧惜也會喝酒,有時自顧自的把自己喝大了,憤憤不平地給他打電話,剛開始時他還耐心勸解,讓她以後不要貪杯,喝多了對身體不好等等。
她脾氣好時,便順着自己的話,保證以後不再飲酒。但有時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她就立馬炸毛,在電話裡言語不清地跟他理論起來。說他不應該冷落她,不應該對她不管不顧,不應該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總之有的沒的都往他頭上扣。
齊禮遇有時候覺得她無理取鬧,隻是恰巧碰到一個學妹提不動實驗器材,自己順手幫忙搬卸,被她撞見,就成自己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怎麼跟她解釋都解釋不通。
還把自己灌的不省人事。他最後甩了句:“你愛信不信。”便啪的把電話掐斷。
他掐斷電話本意是停止兩人無畏的争吵,可顧惜犟脾氣上來,偏要跟他辯論個是非,再次呼進電話,他掐斷,她就再次重播,一次又一次,這場拉鋸戰一直持續到他實在受不了,将手機關機才終于結束。
之後,兩人便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冷戰,誰都不肯向誰低頭。
後來還是在她再次酩酊大醉的時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控告他的不貼心,說什麼兩人在一起從來不見他給自己買禮物,不帶她看電影,不帶她去吃西餐......
他突然愣怔幾秒,原來她對自己有這麼多不滿啊,于是做出退讓既然她想吃西餐那就帶她去吃吧。
本來是想着讓她消氣,誰知那頓飯卻像個無形炸彈,為兩人日後埋下不少隐患。他到現在都覺得莫名其妙,怎麼就上升到愛不愛這個程度上。
難道帶她去吃,她還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意,以及無形中的妥協麼,他覺得女人的腦回路真是奇異。
齊禮遇在出租車上輕輕吐口氣,視線若有若無地瞥向靠窗閉目養神的顧惜,既不敢過于頻繁,又不敢過于濃烈。
她很安靜、小小的軀體,蜷在那邊,一點找不到以往的影子。
下車時,她步履蹒跚,齊禮遇本能伸手扶住她,可她卻像遇到洪水猛獸一樣猛地甩開他的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輕輕說聲:“對不起啊!”
想來是把他當成壞人了。他突然發現,她這人除了變得有些圓滑世故外,還學會了隐忍和退讓。經過歲月的洗禮,她變得更加成熟沉穩,散發出一股無形的魅力。
送她到家門口時,顧惜在包包裡翻了半天沒找到鑰匙,齊禮遇實在看不下去,出聲提醒她,她家是電子鎖。
她顫顫巍巍伸出手指,在電子鎖上胡亂按了幾次,都未成功,險些使得被徹底鎖死。
齊禮遇眉頭輕擰,短暫沉思幾秒,便擡起骨節分明的右手握住她放在電子鎖上的纖手。
她的手很涼,在這濕熱的夏季顯得有些不正常。他不動聲色的掀起眼皮瞄了她一眼,隻見她白皙的臉頰裹上紅暈,并無異樣。他這才握住她的無名指往下按,叮咚一聲将門打開。
那人見門一開,咧開嘴笑起來,傻傻說了句:“對哦,還可以指紋解鎖。”
齊禮遇将她扶到客廳沙發坐下後,環視四周,家裡還算幹淨整潔,東西歸類有條不紊,是她的風格。
顧惜這人有一個非常突出的優點就是收納整理,以往他們同居時,齊禮遇就發現了。櫃子裡的衣物被她疊放地整整齊齊,按季節井井有條地擺放;家務兩天一收拾,洗漱間每日清洗,有時候自己衣物随手亂丢,她就會強迫症似的收起來,放到該放的地方。她是他有限生命裡見過為數不多的幹家務毫無怨言的女人。
她家套内面積不是太大,很普通的兩室一廳住宅,屋内裝修簡單,家具雖然應有盡有,可東西卻少得可憐,顯得屋内空曠而孤寂。
從客廳裡可以看到屋内一間房門微敞,透過門縫,隐約見到裡面的擺設;另外一間房門緊閉,沒開燈,也不知道有沒有人住。
他不由半阖上眼睛,腦海裡跳出那天兩人在科室裡的問答——她結婚了。
一開始聽到這話他覺得愕然,他沒想到她竟然結婚了。但轉而一想她也不小了,是時候該成家,難不成跟自己談過戀愛分手的人,就要一輩子隻愛他一人,要守着他們過去那點記憶孤獨終老,那不切實際,何況他自己也沒能做到。
他視線落在沙發上因為宿醉而按揉太陽穴的女人,起身走向廚房,路過玄關時瞥了一眼旁邊的鞋架,眼神炯亮,眉頭高高昂起。
這人現在還真是個人精。
他給她倒了杯熱水,問了句:“你沒事吧。”
這期間顧惜睜着圓滾滾的眼睛,眼球一動一動的跟着他轉,像隻溫順的小貓,她眨了下眼,密而黑的睫毛上下撲動随着腦袋緩慢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