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的心還沒徹底落下來,就見殷知青兩眼無神,自言自語道:“我已經死了,死人怎麼會不舒服。”
楚棠:“............”
完了。
殷知青這是撞着腦袋了!
*
車上有兩個傷員,車子開得飛快,一行人被緊急送到了鎮裡最近的衛生所。
楚秋澤身上問題很多,鼻子喉嚨裡仍由殘留的砂石,後頸被掐出了紫紅的手印,營養不良的身軀遍布着被虐待的傷痕,清理傷口的醫生眼眶都含着淚。
江有福頭上傷口看着吓人,實際沒有什麼大問題,被楚棠砸了個輕微腦震蕩。給他包紮傷口的醫生得知他是施暴者後,眉頭皺得死緊,動作都粗暴不少。
反而是下.體的撕裂傷不好搞,幾個醫生讨論了一陣,才把人給拉進手術室縫合。
一陣兵荒馬亂,兩個小時過去了。
看了眼躺在床上輸液,已經睡着了的楚秋澤,楚棠輕輕關上病房的門,打算去找殷知青正式道個謝。
不管怎麼說,殷知青确實救了她一命,而且疑似撞到了腦子......盡管對方不承認,但是楚棠覺得自己有必要、有義務出錢讓他做個檢查。
她出去轉了一圈,沒找到殷知青,反而有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迎了上來,咧嘴笑道:“楚棠同志,你是不是在找我汀哥?我是他朋友趙誠。”
“對,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楚棠認出了他,是之前幫殷知青攔住愛慕者的人。
趙誠無奈道:“去招待所洗澡去了,叫我過來守着,說你這邊可能需要幫忙。”
“......”楚棠怔了一下,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狽,沒忍住感歎道:“殷知青可真是個講究人。”
她也想找個地方洗一下。
但一時還走不開。
趙誠聞言得意起來:“當然,我哥是什麼人,不然也不會連續救你兩次。”
楚棠眉頭不動聲色地挑了下,“兩次?”
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特意來邀功的趙誠有點生氣了,義憤填膺道:“楚棠同志,雖然說我哥救人沒想要報答,但你也不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吧?”
“你之前因為......那什麼,跑去跳河,要不是我汀哥路過,你早就沒了!”他越說越氣,為殷白汀感到不平。
楚棠聽了半天,終于回過味來。
趙誠說的是原身跳河那次。
原身一頭撞上石頭沒了意識,哪知道被誰救了,至于江家人更沒那個好心告訴楚棠。
所以她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知道真相後,楚棠頓時肅然起敬。
此時此刻,殷知青在她眼中簡直閃閃發光。
大隊裡指指點點的人真是太膚淺了,就算殷知青救了人後,看上去體格似乎虛了點......平時也不去下地幹活,但是對方除了那張臉,不還有高尚的品格嗎?
怎麼就叫人小白臉呢。
太過分了!
楚棠深深唾棄了之前不懂事的自己,接着露出一絲無措的表情:“我當時昏過去了,不知道救命恩人是誰,後來還和家裡鬧崩了......沒人告訴我。”
經過一次氣運的洗禮,她現在已經和趙誠第一次看見她時的模樣大不同了。
五官還算不得出彩,但尖尖的下巴,過分瘦弱的身形,讓剛經曆過暴行的她,看起去十分無助。
趙誠當時就慌了,“哎哎,我沒責怪你的意思,我是......唉!”他直接給了自己一耳刮子,“我這人嘴笨,老得罪人,你别哭啊——”
“你們在說啥?”
一道狐疑的女聲插入進來。
于是趙誠眼睜睜看着,剛才還淚眼婆娑的楚棠看見來人時眉頭一擰,擡手就把他撥拉到一邊,沒露出好臉色:“李嬸子,這麼閑,擱這偷聽呢?”
趙誠:“???”
剛才那麼大一朵無辜可憐的小白花呢?
楚棠哪還有心情逗弄他,如果說今天這件事發生前,她無法和原身共情,對江家人還抱着當個樂子的态度。
今晚過後,她怎麼看江家人怎麼厭惡,就包括總是和江家人搞在一起的李大娘。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李大娘痛心疾首道,“我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專門跑這麼遠來鎮裡一趟,還不是為了你!”
李大娘那滿臉‘我專程來通風報信你快問我’的表情,讓楚棠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楚棠心裡一動,配合道:“展開說說。”
李大娘憋了一路,終于能說個暢快,“你知不知道,江家的人已經知道江有福被你打傷了。你姥他們把所有親戚都叫上了,說要開宗祠,把你拖出去遊行批.鬥!”
“哎喲喂——”
說到最後,她還沒忘抱怨一句,“我這不是擔心你小胳膊小腿的應付不來......誰想還落不着好。”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楚棠心裡冷笑,嘴裡卻凝重道:“那你有什麼好辦法?”
見她聽進去了,李大娘語氣稍緩,“你知道你嬸子我最是心軟,想來想去,幫你想了個招,我娘家有個侄子,比你大八歲,人高馬大,一口氣能犁十畝地,頂用得很。”
楚棠:“......”
好家夥,這是侄子還是牛?
李大娘渾然不覺,唾沫橫飛道:“我那侄子什麼都好,像我,就是他爹走得早,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好多小姑娘眼皮子淺,不願意嫁,就給耽擱下了。”
“我琢磨剛好你倆處境相似,現在年輕人怎麼說的......對,叫有共同語言!我跟他說了,他不嫌你還帶了個小的,到時候你把嫁妝揣上,嫁過去兩口子和和美美過日子。”
“你現在點個頭,大娘馬上替你做主,把我侄子叫過來,有個男人在,江家的再不敢拿捏你一個人。”
楚棠起先還以為她能說出什麼名堂,結果嘴皮子翻了半天,感情還覺得給她找個男人是恩賜?
她似笑非笑道:“得了,侄子肖姑,大娘你侄子我估計看不上,男人我自己會找,不勞你操心。”
說完楚棠看了眼某處,意味深長來了句:“更何況,我從來不是一個人。”
李大娘一番好心沒被重視,嫌棄地瞟了眼一旁的趙誠:“......難道你已經找到對象了?”
這臉黑小夥子五官倒是俊,肌肉結實,可惜腦子不好,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白養殷知青那個小白臉。
反正不是成家的首選。
一句話沒說躺中槍的趙誠:“......”
大娘你啥意思?
“要什麼對象,覺悟太低了。”
楚棠卻指着李大娘的背後,臉上籠罩着神聖的光芒,振振有詞道:“我們明明沐浴在黨的光輝下,有為人民服務公安同志的庇護。”
“瞧,這不就來了?”
李大娘一臉不信的回頭。
結果看清背後,腿當時就軟了。
隻見穿着制服的幾個公安同志從衛生所門口走進來,一邊給衛生所醫生出示逮捕證,一邊道:“我們接到群衆報警,稱有人涉嫌虐童,故意殺人,即刻逮捕。”
“你們誰是江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