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日,戶外酷暑難分,梁都城白馬街旁的綠蔭樹下三三兩兩走着出門采買的人們,街販們在街市上擺着食品小吃或是令時水果蔬菜的攤,舉着扇子一邊扇着一邊吆喝着自家的商品。
沿着白馬街走上十裡地便是在這城内本名氣頗旺的梁都藥肆,不過近些年來因為屏州夏季高溫多濕的緣故病蟲災害長發生,常有人為了自己的生計需求前來購買植物性藥物去田地裡驅蟲除害。
但梁都藥肆所售賣的驅蟲藥物效果沒有新開的那家逢氏藥肆所特制研發的“砒霜拌種”好,兩家又都有售賣其餘普通藥品。
這一對比下來,去逢氏藥肆既可以購買那新驅蟲配方,還可以買常用藥品,順路又省事,因而那逢氏藥肆一開,竟把原本開張多年的梁都藥肆比了下去。
外加近幾年屏州因蟲害,莊稼長勢不好。梁都城的經濟狀況不比往年,呈下降趨勢,被逢氏藥肆這麼一搶先,梁都藥肆的老顧客都少了不少,鋪中貨物積壓,漸漸有些入不敷出。
這天一早,梁都藥肆的徐伯按往常慣例将門打開,卻見到剛從外頭往這兒走的自家大小姐。
姜念一早剛從家裡的試驗田出來,想去自家藥鋪找找殺蟲滅菌的藥料,就見徐伯正把大門打開。
今天來藥鋪也隻是想再添些做農藥的配方,姜念隻從自家倉庫裡提了個籃子就出來,連常跟随她的丫鬟都沒讓跟過來,圖一個方便。
雖然現在街上的人還不多,但姜念畢竟是藥鋪大小姐,徐伯連讓身把她請了進來,生怕有什麼差池。
“小姐這麼早來藥鋪可是有何物相求?”
見徐伯想動身去倉庫幫她打包,姜念向來不愛麻煩别人,也便出聲阻止了。
“徐伯你忙,我找些藥材帶回去就成,不用勞煩。”
她轉頭朝徐伯恬靜的笑笑,随後轉身進了倉庫尋找自己想要制作驅蟲液的黃芪。
藥鋪倉庫的藥材按四氣分類,黃芪屬于溫性,所放的櫃子很是顯眼,姜念一眼就看到了它。
将黃芪按自己所需的量稱好後用蘆葦紙包好起放到挎包裡,她正想順便找之前包祭品時用的幹草,目光掠及上方的櫃子,轉頭就見到想前來幫忙的徐伯。
“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徐伯來的恰巧,姜念眼睛一亮,上前詢問道。
“徐伯,你還記得之前祭祀時我吩咐留下用來包裝祭品的黃色草嗎,我有需要。”
聽到姜念的話,徐伯微愣,随後往後院走:“先前讓店小二放在了院角落裡,我幫你拿出來。”
“麻煩徐伯了。”
姜念禮貌的道了聲謝,垂下眼看挎包裡剛剛整理好存放黃芪的方塊布包。
徐伯是家父請來的代理掌櫃,算是店鋪裡的老人了,什麼事都親力親為,對于他的處事方式,姜念很放心。
窗檐外陽光已明媚,附近樹上的知了一聲聲不知疲倦的叫着,藥鋪外出來采購的行人多了起來,街上也變得比剛剛熱鬧了幾分。
倉庫裡草本的清新和根莖的泥土味交雜糾纏在一起,漫過姜念的鼻尖,她目光落到從窗檐落到木櫃上的細碎晃動陽光,瞳孔裡映出的光随着櫃子上的陽光忽明忽滅,她思緒不由回想到了前些日初到這個時代的經曆。
處于現代化學家的她在參加講座離開時因高速公路上意外的追尾而喪失了生命,眼中死亡前的畫面忽轉霎時變成古樸雅緻的閨房,而她所處的位置從本應坐的車後座現在也變成了床沿。
四下甯靜,唯有屋外的鳥鳴聲與直棂窗上的韌皮紙透出明亮的光讓姜念回過神,起身行走打量着這間陌生似不符現代的房子。
因為人生地不熟,姜念并沒打算出屋,而先是把屋内所能夠及的線索查找一番,再确定自己所屬的地方。
沿着屋内繞了一圈,直到看到靠着牆邊的化妝桌上所擺着的菱花形銅鏡,她的雙眼與模糊鏡面裡的她相對望,看到鏡子裡自己姣好乖巧遠比自己年輕許多的面容,姜念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 ——
好像是真的穿到一個不同于自己的陌生時代了。
想到這一層上,她心裡頓時漫上幾分複雜的言喻。
現實變化來的太猝不及防,她還未能讓自己的心情平複好,身後本恰合關上的木門就被人敲響。
姜念回過頭,眸中閃過一絲異色,随後出聲道。
“進。”
來者是一位小姑娘,她見到姜念神色如常地站在化妝台前,面上沒有絲毫病容,恍神一瞬後變得分外欣喜,連忙走上來握住了姜念的手。
“小姐,你終于醒了!……前天從李公子那兒回來後就郁郁不振的,屏退了所有人說是誰都不能上前來打擾,就連晚飯都沒吃,直到第二天你都沒出來,桂枝可急壞了,敲門進去後才發現你昏睡不醒……”
姜念聽着對方說的話做出了判斷,自己應該是的某人家的小姐,而現在正與她說話的這位,也當是所原本應有的丫鬟了。
“後面我請來了太醫,說是小姐你憂思過度,一時長睡不醒,得要花些時間調節才能醒來。”
桂枝眼眶有些泛紅,随後又連忙想起什麼。
“小姐等等,桂枝現在就讓後廚把飯熱來。”
說罷,她就連忙轉身朝外邊走,姜念本想出聲喊住,但目前也還未徹底了解一切,怕貿然行動會讓桂枝生出幾分猶疑,也便任由
她去了。
姜念揉了揉因剛起身不久還有些泛麻的腿,拉開化妝台前的梳妝凳坐了下來。
從目前的線索分析,她應是先前與一名姓同李的公子打了交道,因為一件事而郁郁不歡,接着心念成疾,一睡不醒了。
這麼看來,那名李公子應當是這小姐本喜歡的心上人。
不過如今變成了她來掌控,自己腦海裡也沒有任何有關于這位小姐到記憶,為了減少事端,還是盡早與這位李公子斷絕為好。
畢竟能讓一個人對他憂思成疾,看來也未必是什麼好東西,況且在這個世界上,也應有她在現代時所追尋的事物……
姜念乖巧恬靜的臉上露出一分下定判斷的決色,心思已想好了大緻的算盤,見到端菜而來的桂枝,自然的出聲問道。
“這幾日父親有知曉我的情況來過嗎?”
桂枝搖了搖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