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諜上杉的屍體躺在冷冰冰的手術台上，黑色的線像是幾條蜈蚣，纏繞在他的胸腹上，勉強把被切開的死肉合攏。他西瓜皮似的發型此時被捋到了頭頂，露出了額頭上一道長長的傷疤。

最拙劣的腦神經醫生，都不會留下這麼醜的手術痕迹——上杉的天靈蓋像是被孩子玩笑般地縫着，針腳敷衍得恨不得告訴所有人：我的腦袋有問題！

五條悟像是打開一隻西瓜一樣，笑眯眯地一把取下了上杉的天靈蓋，向佐助和蜜展示内裡，絲毫不顧及這又變态又詭異的場面，會傷害未成年人脆弱的心靈。

佐助說：“裡面……是空的？”

蜜托着腮：“五條老師，你好重口……你吃腦花就算了，怎麼死人都不放過？哎呀！”

五條悟放下敲腦瓜崩的手，怪笑道：“桀桀桀桀……這個太老了，口感不好，我還是更喜歡小孩子的……桀桀……比如你這樣的。”

蜜：“……”

騷不過，真的騷不過。

佐助皺着眉，往空空如也的顱内窺探：“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寫輪眼的陰性力量，讓他得以看見一些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比如凝聚成型的咒靈。但稀薄的咒力不足以被寫輪眼捕捉，他隻能隐隐感覺到有些不妥。

“Bingo！告訴你一個秘密……咒術師的屍體，可是寶物哦！有經驗的咒具師，可以把人生前帶着的術式做成咒具。”

五條悟打了個響指。

“上杉的顱骨裡有不一樣的咒力反應，我猜應該是空間傳送一類的咒具。也就是說，操控這具屍體的家夥，已經逃到天邊去啦！”

蜜一臉上當受騙的表情：“……跑到天邊去了？你是不想讓我們還清欠債吧？”

五條悟第二個腦瓜崩閃電般落了下來，啪地一聲，被佐助的拳頭接住。

“啧……愚蠢的學生喲，想想這個家夥有多謹慎吧！操控死人的屍體來參加聚會，連面都不敢露，甚至提前準備好了逃跑的手段。動動你的小腦袋瓜想想，他會隻準備一個傀儡咒具嗎？”

“所以我們要找屍體？”

“答對啦！還有個提示！”

五條悟快樂地把上杉的天靈蓋阖上：“當當當當——這條手術傷疤，可是上杉自帶的喲！”

“所以我們要找頭上有奇怪傷疤的屍體！或者活人！”

“來，這是任務清單，收集線索去吧！”

兩張紙被拍到蜜手上，五條悟迫不及待地把兩個小家夥往門口推：“加油，雖然這個任務隻是二級，但是五條老師用私房錢給你們補到三百萬円！去吧皮卡丘！”

“喂！我要在家，才不要出遠門！”

“用你那個空間能力，一天三頓飯都可以回家吃呢！也不可以夜不歸宿哦，老師可是給家長報備了你們在參加入學補習呢！”

果然，上補習班這件事國際通用。

“我不要出門！我要在家保護……保護總監部！”

“你不在總監部，就是對總監部最大的保護了！現在總·監·部由五條老師看守，放心去吧！咒術國中開學再回來！加油！”

重點強調的地方，表明五條悟已經完全明白了蜜想保護的是什麼。

“……”

嘭地一聲，門關上了。

蜜摸了摸頭頂，突然發現一件可怕的事：“喂！你摸了屍體沒洗手，又打我的頭！”

房門内傳來一陣哈哈大笑聲。

蜜把手中的兩張紙展開。

一張是手繪的卡通地圖，目的地被貼心地用卡通五條悟頭像标注了出來，連成了可愛的環形。

另一張是任務清單，出門坐哪一路新幹線、到地方之後撥打什麼電話号碼、詢問哪些問題，都寫得明明白白。警察廳的聯系人、各都道府縣駐守的咒術師名單、咒具工匠和商人的地址盡在其上。

“好像在打遊戲啊……五條老師變成發任務的NPC了。”

“NPC？”

“我來給你下載一個！寶可夢GO！超夢我來啦！”

一家人快樂出遊采購之後，在父兄的插科打诨之下，蜜暫時把早上吵嘴的事情忘記了。她接過佐助的手機，三下五除二下載好了遊戲。

“先看看第一站要去哪裡……東京咒術高專？”

……

門外，小情侶并肩走遠了。

五條悟坐回實驗床邊，定定地看向夏油傑。

夏油傑仍然是那副樣子，轉頭看着窗外一言不發，像是一座雕塑。兩名曾經最親密的摯友，此時似乎連一句共同話題都找不到了。

“……怎麼你也變成了沒意思的大人，滿嘴錢？”

夏油傑看着窗外，語氣雖然一派輕松，表情卻像是蠟像一般維持着不變的微笑。

五條悟似乎有點想要露出一個笑，但一向愛笑的人此時嘴角像是抽搐般地動了兩下，連維持日常的表情都做不到。

他像是面部神經失調一般努力了半分鐘，突然揉了揉臉。

“麻辣教師可是學習了先進的教育方法的。”

“哦？連教師資格證都沒有的那種？”

這種互損的氣氛，似乎讓五條悟找到了一些感覺。

“喂，傑，可不是隻有你才有夢想啊。”

這像是一句說錯了的話，夏油傑發出了一聲嗤笑。他終于轉過了頭，正視五條悟。

五條悟坐在靠背椅上，脊背微微帶着點弧度，離靠背很遠。這是一個有點緊張的姿勢，跟五條悟的人設完全不搭。但在将近十年未見的夏油傑面前，似乎這種姿态也無可厚非。

“……喲，悟。”夏油傑的稱呼仍然是十年前的親熱，語氣也一如既往地輕松：“我沒有夢想了。”

——沒有夢想的話，你回來做什麼呢？

五條悟幾乎要這麼問出口了。

但僅存的理智讓他吞下了這句話。他将帶着屍體腥氣的空氣用力地吸進肺裡，又長長地吐出來，接着自顧自地轉移了話題。

“……什麼錢啊，不要把麻辣教師和這種無趣的事情放在一起哦！”

“這兩個孩子，現在缺少的是什麼呢？”

夏油傑兩隻眼眶裡似乎裝的是玻璃珠，一點光也反射不出來。他帶着微笑的假面看着五條悟，毫無遞台階的打算。

五條悟也不以為忤地繼續：“拆房子是因為不在意，殺人是因為不在意……這個世界能讓他們在乎的，隻有一兩樣東西。如果不給他們理由的話，他們會守着那一兩樣東西，一直到失去……他們曾經是‘菜菜子’、‘美美子’，但一旦失去那個關鍵的東西，他們就是‘夏油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