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反應過來,隻來得及看到一抹浩瀚的藍,手機就瞬間被路薄搶回拍攝的主動權,準确切換到了自拍頁面。
他的态度雖然不像上次她抓着葉脈書簽時那麼大驚小怪,仔細觀察卻不難從他微微顫抖的指尖看出他的緊張在意。
直覺告訴她,這兩樣東西中或許藏着什麼她不知道的聯系,一種路薄十分在意珍視的聯系。
“要按快門了。”
他單手舉遠手機,透過鏡頭詢問地看向有些出神的許清也。
許清也聞聲回神,往鏡頭裡靠了靠,後肩意外靠上他溫熱堅硬的肩。
咔嚓——
鏡頭裡的女孩像是靠在男生懷中,陽光逆着鏡頭映出一串彩色棱鏡般的光斑。身後的大樹枝葉零落,巨大的彩色摩天輪透過稀疏的葉片露出大緻的框架來。
摩天輪的中心設計成了太陽般的樣式,輪狀的棱形框架上塗着橙黃色的彩漆,中間點綴着穿白色的亮光,像是太陽發出的光束。
一個個圓形的小轎倉慢悠悠地輪轉着,距離有些遠,在鏡頭中的大小還不及許清也手中隻剩下一半的車輪餅大。
被身後童趣可愛的摩天輪吸引了一瞬視線,她專注的目光落入路薄眼中。
“要去排隊嗎?”
三兩張照片拍完,路薄指着鏡頭中的摩天輪,挑眉詢問。
不得不承認,順着他的指尖看見那間紅色格紋的轎倉的時候,許清也短暫地心動了一秒鐘。
不過就在下一刻,耳邊孩童稚嫩的笑聲就把她拉回了理智的一面。
摩天輪長長的隊伍中幾乎都是牽着孩子的父母,青少年公園的摩天輪幾乎是整個公園裡看起來最新的設施,顯然受歡迎程度也達到了第一。
他們兩個大人跟孩子們擠在一塊排隊,未免顯得太幼稚了。
許清也下意識地想要維持大人理智成熟的人設,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絕。
“不去嗎?”
路薄先她一步開口,看了一眼腕間冰冷的機械表,推算道:
“排到太陽下山前,應該正好能坐上。”
太陽下山前···摩天輪搭配落日的誘惑力讓她遲疑了兩秒。
看出她的猶豫,路薄伸手拉住她手腕,趁她還沒回過神來,就拉着她起身跑向摩天輪的隊伍。
隔着薄薄的襯衫袖口,他手心滾燙的溫度傳到許清也纖細的手腕上。
她來不及想什麼,就被他拉着排到了隊伍末。
站在幾個看起來隻有六七歲的孩子後,許清也顯得十二分的不自在。隻隔着半步的距離,路薄高大挺拔的身影擋在她身後,像一堵安全牆,杜絕了她逃跑的可能。
“我丢個垃圾。”
她舉起手中綠色的油紙包在路薄面前晃了晃,想要趁着丢垃圾的機會溜走。
“好。”
路薄點點頭,不等她邁出一步,大手直接截下她手中的油紙包,順帶着裝走了她另一手中的熱狗簽。
油紙裹着熱狗簽被他折成細長的一條,路薄用拿着紙飛機的手勢瞄準着兩步外的垃圾桶。比劃兩下,細長的紙包如同一隻迷你的箭矢從他手中飛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翻轉的垃圾桶蓋轉了個個兒,正中靶心。
許清也尴尬地小弧度鼓了鼓掌,轉過身去盯着腳尖消磨時間。錯過了身後人差點壓不住的嘴角。
北京時間五點一十三,許清也果然準時坐上了彩色的小轎倉。
時間計算得剛剛好,轎倉慢慢升到高空的時候,路過樹梢,正好能夠看到夕陽漫天橙紅的光暈。
也許是小而封閉的空間有一種天然的私密與安全感,坐上位置的那一刻起,許清也的尴尬就随着逐漸遠離視線的地面而消散得幹幹淨淨。
隻剩下單純的興奮與期待。
地面上的一切逐漸變成拇指大小,街道上川流的車輛像是小時候用來過家家的積木車,顯得幼稚可愛。
視線中路過一個撐着傘走過的男人,他手中墨綠色的長柄傘樣式乍一看很熟悉,就跟路薄一直用着的那把一模一樣。
“路薄,你看這個!”
許清也興奮地轉頭喊他。
路薄正低頭回着微信消息。同事通篇客套的感激,感謝路薄替他接下了豐城那個幾乎含金量又繁瑣冗長的研讨會任務。
他指尖飛速地打出“不用客氣”幾個大字,轉頭卻看見許清也眉眼彎彎地指着窗外喊他。
女孩白皙臉龐在暖橙的落日下泛着興奮的薄紅,精緻的鹿眼彎着愉悅的弧度,說話間的熱氣在玻璃窗上呵出一小片薄薄的霧氣。
神差鬼使地,他删除了輸入框中的字,重新編輯的時候,不自覺地打上了同樣簡短的四個字。
——“樂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