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拐到這,陳微然的意識從酒桌上抽離,露出一副溫馨的神情,提到梁老師的媽媽上次過來,每天幫他們煮飯不說,臨走還在冰箱裡留下很多小馄饨,手工制作的面點,是速凍食品或餐廳的半成品比不了的。
“哦對,我家冰箱裡還有冷凍的年糕,是梁老師媽媽從國内帶來的,自己家裡打的。陸理不是很會燒菜嗎?給你帶一包走吧?”
陳微然說完,就作出一副要去冰箱裡幫她找年糕的架勢。
淩瀾卻下意識搖了搖頭,并非不愛吃年糕,而是思維還停滞在上一個問題。
“爸爸不一起來嗎?”淩瀾印象中,然姐和媽媽聯系沒那麼多,爸爸這兩年閑下來,倒是偶爾和她打打電話。
陳微然立刻作出“噓”的手勢,同時回過頭張望,梁老師正在廚房島台旁全神貫注監督陸理“走直線”,走不好就不放他走。
況且電音音樂沒來得及關掉,應該足以蓋住她們的對話。
陳微然再次壓低聲音,幾乎是用氣聲貼在耳邊告訴她的:“梁老師的爸爸前兩年去世了。”
淩瀾立刻閉了嘴,閑聊戛然而止。
然姐和梁老師仍然熱情地給她拿了袋年糕。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副駕,懷裡抱着這隻小袋子,又将這事翻出來在腦中過了一遍。
代入到自己身上,爸媽當然不會吃飽了撐的跑到美國來看她。她清晰地記得去年,一大早竟然收到父親的微信,叫她把學校名字發過去,她疑惑地反問原因。是因為單位發了些表格,需要填寫子女情況。甚至要她學生卡的照片。
體制内單位需要這些信息,她也不意外,按要求發了過去,父親竟然不鹹不淡回了句:“原來是在加州啊。”
這樣的父母,斷然不可能闖入她在這裡的世界,她時常認為自己的生活很割裂,回國必經的兩站,北京站是探訪沉迷工作的“孤寡老人”,深圳站則是參觀一下朱莉的南方惬意生活。
C棟的1616,則是她真正的家,滿屋子都是她的生活氣息,不擅長布置卻親自挑選了每一件家居用品,沙發的大小和其他同學相比算是很大的,然而擺滿了各種娃娃,留給人的空間不多。
這三個地點理論上毫無交集,父母會安排她的定期到訪,她卻不可能歡迎他們。
尤其是現在有了個陸理。
她無法想象倘若某天朱莉和陸理同時出現在她眼前。
雖然這段關系與方海霖那段截然不同,但她仍然不打算暴露過多底細。
還好陸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陰差陽錯,事趕着事,并沒有多少機會和她憶往昔,也沒從小時候的事情延展到後來兩家的發展。
就算問她,她也不打算說。
正如現在,她即便有那麼一點點好奇陸理手機裡的内容,她也沒有再問下去。
然而陸理和她的想法截然相反,見款款走來的她停在半路,便挪了轉椅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
第一次抓到她沒有貼長甲片的手,他有了這兩隻手比以前軟了點的錯覺,也顧不上她願不願意,捏在手裡把玩起來。
“你們上課上的怎麼樣?”
“挺好的。”有些官方的問題,配上她沒什麼語氣的回答。
陸理偏了偏頭,看到她身後的門沒關。
一大段前因後果簡略為一句話,“哦,我剛剛在房間,處理點工作室的事情。”
先與一臉天真的淩瀾對視,然後揚揚眉毛,緩緩松開她的雙手,用目光指了指那扇房門。
淩瀾扭過頭看,什麼也沒有啊。
再用茫然的目光看向陸理時,他用口型告訴她:“關門”。
淩瀾皺起眉,Sandy還坐在客廳玩手機,光天化日,他難道想現在做點什麼?
她不耐煩搖了搖頭,用正常音量告訴他:“我來是想說,我們晚上去吃宜家附近那家烤肉,順便把Sandy送回去。”
陸理反應了幾秒,随即滿意地露出笑容,Sandy如果還和鄭凡來往甚密,他多少是替她介意的。
有了這個鋪墊,晚飯吃得輕松而随意。
淩瀾感到意外的是,上次兩人帶着李曉曉來,這次對面坐得是與她誤會頗深的Sandy,竟然也是一幅和諧的場景。
不禁産生了自己善于交際的錯覺。
她沒想到,今天像是最後的晚餐。
回去的路上,買好蛋糕的她心滿意足地坐在副駕,刷起朋友圈。
方海霖發了幾張今日出遊照。
是一輛熟悉的特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