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瀾還沒靠近車身,光看眼前的一片殘局,便知墨鏡和小挎包都兇多吉少。
果然,中控台上空空如也,最後一絲僥幸也消失,她呆滞地望着這裡,它們就是從這裡消失的。
她清醒地知道以舊金山的治安狀況,賊必然捉不回來,可想去把賊大卸八塊的沖動頂上了頭。
那墨鏡是上個暑假才買的,當時放在貨架上顯眼的位置,走馬觀花的她一眼看中。通體亮黑色,又不帶有明顯logo,吸引了她直接從架子上取下來試戴。遠處的朱莉前一秒還在抱怨,你墨鏡夠多了,上次你走了以後我在客廳找到四五副,可看到她在鏡子裡的她還挺酷,當即就和櫃姐說,就要這款,拿副新的。
很湊巧的是,那隻小包也是當年和朱莉一起逛街時選的,同一個專櫃同一位櫃姐。都是黑包金色logo,媽媽拿的是大号,她這隻是個小方形。店員當時還忽悠她買一身和媽媽一樣的成衣外套,可以穿母女裝。她沒這個愛好,于是果斷拒絕了,再說那個牌子的套裝太闆正了,她平時不會穿的。
出門時還被媽媽拉着拍了張照,她挺别扭,或許是朱莉的職業原因,她習慣了與各路人假笑合影,她卻既不習慣,也不高興。與鏡子裡和拍證件照那般嚴肅的自己對視,再次确認她不會屬于那個領域。
可如今無助又茫然地戳在被砸壞的車旁,想到那隻小包,一點都不覺得别扭,忽然心裡一陣酸酸的。
昨晚以來就心不在焉地夢遊,終于在這會兒被迫恢複理智。
她上了不少保險,保險公司會給她賠些錢,她可以拿錢去買個新的。即便不買也沒關系,類似的包也有好幾個,她這樣安慰自己。
附近遊客的歡聲笑語還在耳邊蕩漾,然而與她無關,她深吸口氣,按照流程,先打了911,然後再打給保險公司。
如果陸理在,他們分頭打電話,或許能節省點時間,腦中剛跳出這念頭,又被她掐滅了。
等電話被接聽的工夫她點了支煙,不知道算不算那賊可憐她,竟然沒把中控台儲物盒裡的檸檬爆珠順走。
她也沒忘了文澤禹,遞給他一根的同時,問了他有沒有丢什麼東西。
文澤禹郁悶得要命,顯然不像她這般淡定,哭喪着臉支支吾吾說了手包,還好手包裡沒什麼貴重東西。
她記得他那隻手包,不是什麼限量款,和她那包相比算很好買,并且也便宜将近一半,就替他松了口氣。也沒心思留意他的情緒,一并報給了保險業務員。
半晌過後,仍沒有警車的蹤影,而她終于和保險公司交涉完畢,剛才那一整根煙也變成了煙頭。她下意識環顧四周尋找垃圾桶,不出意外并沒有,她忽然覺得這破地方不值得她有什麼素質,她把煙頭往地下一丢,狠狠踩了一腳。
“警察能幫我們找到嗎?”文澤禹眨眨眼,一臉委屈地問。
她擡起頭,像是看到了外星人,“當然不能了。”
文澤禹沒料到是這個回答,瞬間一愣,“那你為什麼要報警?”
“因為保險公司可能需要記錄。”事已至此,她拉開車門,坐在副駕休息。
“走保險公司修是不是保險會漲價?而且dealer修比較貴吧?”
她又白了文澤禹一眼,心想怎麼淨問些廢話,手指不耐煩地撥弄外套上的羊毛,提不起什麼好臉色,“那不然呢?我自己修?”
文澤禹本就在惋惜他那隻手包,這裡的旅遊經驗他也不是沒有,隻是不同于淩瀾的魂不守舍,他以為他們不會在外面停留太久,便掉以輕心,沒提醒淩瀾這件事。
此時被怼的啞口無言,低下了頭。
淩瀾見狀,又生硬地安慰起他。
“是我疏忽大意了,好久沒來這邊來。忘了有這個風險。”
其實這回答并不準确,這學期是來過幾次的,隻不過開車的人當然不會她。
不想提陸理的名字,自然就換了借口。
文澤禹對她這副态度并不習慣,原先她别說哄人,體察到别人的情緒波動都費勁。
他也不可能把這事故怪她,畢竟她是更嚴重的受害者,想盡自己所能幫幫她,“我們學校那邊,有人找車友會的朋友幫忙修,說是可以打折。而且都是學校裡的校友......”
淩瀾卻沒等他說完便打斷:“你還不了解嗎?那些人不靠譜,除了裝x就是坑人的。”
問題和建議都被無情駁回,文澤禹不再說話。
反光鏡中閃過深藍色的警燈,一輛摩托車的警察終于出現在二人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