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新的墓室勘察了一番,确認這與之前探得的加工毒品的地方嵌套,從事的是另一套工事。
“這裡是研發藥品的地方。”也多虧了有左菁華這種内行,一下子就看透了門道,“也許……‘阿嗪’除了是個為傳銷而打造的概念産品,也可能是個理想。”
“誰的理想?”
“乍看的話是秦寄遠的,也可能是别人的。”
“你怎麼看出這裡是研制‘阿嗪’的地方?”
“坐下歇會兒吧,忙叨了半天,”左菁華席地坐了下來,“南南,我突然想起,你問我麻蓬中非得糾纏賀尋梅做什麼?年少時的戀愛就那麼難忘嗎?”
“嗯,”林慕南這時候對此表現得漫不經心,“你也沒有經曆過,問你也沒有答案。”
左菁華把他的猜測告訴林慕南:“很可能,加工毒品恐怕不過是件附屬工作,最重要的,他們是要做藥物實驗。”
“什麼藥物實驗?”
“我記得當年‘阿嗪’的宣傳裡,說它下丹來自蛇膽,上丹來自蛇頭,這裡飼養了這麼多蛇,又有當年山中市傳銷大案的案首秦寄遠的經營,不由地讓我這裡是研制‘阿嗪’的地方。”
林慕南一下子被打通了思路:“秦寄遠是從大學時起與鄭紅豆交往,的,後者恰恰出身于養蛇世家,是不是挺巧?”
“嗯。如果秦寄遠是為了弄到蛇或者某些飼養技術而刻意接近鄭紅豆,以當時的年齡來看,秦寄遠關于‘阿嗪’的‘理想’可能是從别人那裡繼承來的。”
“你是剛剛才有這樣猜測的嗎?”
左菁華搖了搖頭:“其實從山中市回來那晚,我們做了體檢的那條蛇,它沒有膽,大家為它做了膽管再造術。”
“那樣它就不會死了?”
“是啊,”左菁華笑了一下,很快地又斂去了笑容,“其實相比于蛇膽,更有價值的是蛇毒提取物,秦寄遠找上鄭紅豆應該是因為她擅取蛇毒,這才是很難被取代的能力。”
“青少年時期因緣已了,麻蓬中又帶着同樣目的自尋上門,就隻能至死方休了。”
“是啊。”左菁華說,“我想起來了,驿寄梅花的那首詩,咱們小時候,曉聞女士也曾給我們念過。‘折梅逢驿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卿寄一枝春。’鄭紅豆為自己化名‘尋梅’,如果是為了去與‘寄遠’暗合,那麼走到這一步,她必定相當地不情願。”
“小時候,大人們也總在耳邊說人心、人性是複雜的,那時候對這種論調沒有什麼概念,到了這些天,我才明白了點兒什麼。”
“體悟到以後,覺得幻滅吧?”
“幻滅才會新生,透過人心的至暗至冷,再去品味其至偉至誠,才更鮮活。其實……菁華,麻蓬中最後死于河鲀中毒,你覺得動手的是賀尋梅還是麻蓬中?”
左菁華的回應是:“我甚至覺得,賀尋梅歸案前特意發了一條消息給秦桑,要求将來探監的時候,把冰箱裡的半條魚帶去,不過是主動配合了秦桑的謀殺。”
“所以,賀尋梅帶來的不僅僅是幻滅,其實第一次見到賀尋梅的時候,我是被吓了一跳的,以前沒見過這麼尖酸刻薄又冷心冷情的人。但是她為秦桑脫罪的最後一件事,我其實是被擴大了認知邊界。”
左菁華輕笑出聲。那是以曉聞女士為代表的宗門尊長,足夠磅礴的愛和溫柔,讓他們不至于在遇到黑暗的時候,全線崩潰,從而極端地得出人迹所至、遍是苟且的結論。
左菁華的指端,光亮越來越暗了,指端要給通訊功能保留必要的蓄電量,對于枝末的功能的能量支持總是有所保留。
“菁華,你着急出去嗎?”林慕南盯着幽暗的光點,問道。
左菁華反問:“為什麼這麼問?”
“我剛才觀察地形的時候,發現石門外有塊鋪地的石材跟别的不一樣,下面是空的,這裡也有一塊,應該有人在這兩處之間挖了地道,咱們合力把石塊搬開,也許能出去。”
“再等等吧,你凝血不好,萬一受傷,後果無法把控,樂谂知的辦事能力也用不着懷疑。”
“那就再等等。”林慕南說,“把指端照明燈熄了吧。咱們挨近點說話,不需要燈光。”
“好。照明的光越來越暗,也持續不了很久了。”
在封閉空間,看不到出路的時候,有人在身邊大概真的不一樣。
伸手不見五指地,林慕南憑呼吸定位左菁華的方向,面朝着他:“那咱們現在要說點什麼……你先說吧。”
“嗯,好啊。”左菁華想了想,“對了,南南,許則強因為與秦寄遠暴力厮打而傷人判刑的案件,我特意去查了,驗傷報告是趙異禀主持做的。”
“趙異禀……你是說驗傷報告有問題?”
“趙異禀跟秦寄遠既是故交,又有着深刻的利益牽扯,他做出的有利于秦寄遠的驗傷報告,根本就不可靠。”
“那許則強故意傷人案是不是有可能翻案?職務也是可以恢複的吧?”
“我請腴原市左記醫院孔善慶院長調查,關鍵證據不合法就能翻案。”
林慕南和左菁華兩個人并坐,非常平靜地聊着天,過往太多一同的經曆,随便一拿出來便是說不完的話題,并沒有覺得時間難挨。
而此時,地宮之外,已經兵荒馬亂了。
林氏高科組織一聽說林慕南和左菁華在信侯墓地宮深處失聯,趕緊就近派人過來處理。
在黑漆漆的洞穴裡,林慕南和左菁華憑指端判斷着時間,後來在談話裡流連忘返,也不怎麼關注時間了。
大約淩晨,先是聽到一陣嘈雜聲,接着便有人喊話,不多時,接應人員就到了屋室之外,隔着石門向内高聲喊話:“南南,左小公子,聽得到嗎?你們是在這間屋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