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把我堂伯惹惱了,不過這趟渾水你别趟,沒必要無謂地得罪人。”
左菁華搖了搖頭:“于我來說,為你得罪人是最不值得可惜的,好嗎?”
“這是别人的事,也不算為我,你保持距離吧。”
左菁華把手裡正把玩着的酒杯放到桌面上,重新斟了酒,姿态灑脫又執着,軟語衷腸說:“南南,小時候,你和我,他們都知道,那是獨相友善,等社交複雜起來,我們也是最相友善。諸夏聯邦有句古訓:‘君子之才華,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我們是站一邊的,用不着掩飾。”
這話明顯不是就事論事了,林慕南心中一動:“菁華,你這麼說,可以……怎麼解讀?”
左菁華緩了口氣,隐去幾不可察的急躁:“成年日後,你我都在十七宗門占了席位,再相親近,可能傳遞出左門在林、歸這兩個新舊第一宗門之間選邊站了的信号,所以你産生和我疏遠的心思了,是嗎?”
“不是疏遠,是避嫌。”
“呵,”左菁華嗤笑一聲,站起身來,這次明顯帶了情緒,未加掩飾,“我去跟其他人打個招呼,等别人都散了場,就先走了。”
迄今生涯獨相友善的小夥伴表示兩人需要避嫌,多少讓左菁華産生幾分被辜負的心涼,又習慣使然不想朝林慕南發火,于是趕着要離開,隻準備回去自我消化。
“等等,菁華!等一下!”林慕南也趕緊起身,趁着左菁華停步,繞到他前頭。
左菁華卻說:“南南,我不留住天佑莊園,我回左園。你也别認為我們互相留住的機會往後有限,和你交往到底的心我有生至今沒動搖過,往後餘生也打算守住。”
林慕南問:“你生氣了?”
左菁華“哼”了一聲,模棱兩可說:“你可真行!”
打從左菁華成年禮後一年多來,他的言行已經頗被關注,他和自己獨相友善不合禮節,恐怕還會被解讀成左門對林門、特别是對林慕南的支持,左菁華不是想不到這一層,才會說出了“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的話——兩人要好是事實,左菁華不怕别人這麼看,相反,别人不這麼看才不正常。
此心光明,亦複何言。便心照不宣了吧。
于是僵持在此,林慕南隻是賠笑:“話趕話趕到這,你知道我無心怠慢,也不想考驗什麼,你不會誤會的吧?”
左菁華無奈偏顧,又随即轉回頭來:“算了,沒事了,我們這些年,從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還上綱上線過啊!成年日的儀式,我也經曆了,我知道籌備這事的過程中,人确實會思考很多東西,就是你别都背包袱裡。”
成年禮已成,是否應和左菁華在表面上相分離,或者至少不那麼交密這個方案,林慕南确實動意過,但想法很微蒙,幾乎沒打算實行,而左菁華對這段友誼的堅貞立場,更加給了他溫暖和底氣。
林慕南笑笑:“放心,被貼上‘乖戾驕縱’的标簽利大于弊,我不會委屈求全的。有了,長者們攢了這個局,就去交些朋友。”
“走吧。”
完成了成年式,各有各的應酬,長輩們商讨着各種事務,宗門青年子弟們也常規地交流感情。
林慕南和左菁華短暫休憩後回到宴會場上,幾輪寒暄以後,再顧上去看望顧九荒時,已經找不到人影。
“小公子,你找顧太翁嗎?”斜後方,一道青年男聲問。
林慕南轉過身看來人:“你看見過顧太翁?”
“顧太翁已經離開了。宴飲中途時候,顧門的長亭先生即退了場,陪同着顧太翁一道返回的顧門門邸。”
林慕南應聲,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去忙吧。”
“南南,我是程甲,靖乾先生差我這幾天侍候着顧太翁。我留下來告知你顧太翁的動向,就要到顧園去,你有事可以聯系我。”程甲的話剛說完,林慕南的指端正好傳來通話提請鈴聲,隻是響一聲就被挂斷了。
林慕南點了點頭,說:“勞煩你了。”
程甲退了下去,林慕南着意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
左菁華從旁問:“幹嘛這麼瞧他?”
“這是個新面孔,但我昨天和他打過交道。”林慕南說,“他是林氏高科組織的安全聯絡員。”
“昨天出什麼事了嗎?對了,鄧黎裝病是為了什麼?”
“等安靜下來以後,慢慢跟你說。”
左菁華點了點頭:“南南,敬茶時候,謝總裁的話,我聽見了。”
林慕南露出無奈的苦笑:“顧氏集團公司的發展有成規可循,他們之所以找我說那樣的話,是因為他們不信我是真心守着我舅舅回來。或者說,他們深信當前林門真正的執權者對顧門有企圖。”
對此,左菁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五味雜陳,隻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