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最先通過說話溝通。在大比例的沒有現代通信技術的人類曆史中，說話溝通隻能在狹窄的時空範圍内起作用，而文字出現的最大動力，應該是用來打破人類思維交流的時空局限性。是這樣嗎？”

夏青璇點頭：“同意。”

“所以文字是方法，不是目的。”林慕南總結，林靖乾和顧曉聞總提醒他要從目的進行思考，“一直以來，我們習慣于用文字來考證文明的起點，因為個人的思考因此跨越了時空限制，鍊接成體系，快速造成了質變。現在的人出生後，隻要經過一點教育，兩年内就可以掌握一門語言，十年内能夠讀寫一種文字，這時候再遇到聲音達不到的情況，我們想當然地就會選擇用文字去達到，這是‘術’的層面。而假設一切歸零，在沒有先例的情況下，讓我自己想辦法把一句話傳達給十裡之外或者十天之後的一個人知道，我想，除了視覺的在某種介質上畫畫表示給他以外，我可能還會想到聽覺的方法，我的這套聲音介質拿到别的地方，聲音的某些部分是能夠無差别還原的……”

“哪一部分？”

“音高。音高能夠做到。”

“你的意思是……”

“骨貝系統，我大膽猜想，可能是語言。”林慕南這裡給出了自己對于骨貝系統中暗藏的音組的猜想，頓了頓，展開解釋說，“有種流言，說卞族的文字，是三千年前在和諸夏聯邦的交流中漸漸演變成視覺系的象形文字的，在更早的時候，卞文字是另外一種符号，它會不會和骨貝聲系屬于同一個系統？”

夏青璇順推下來：“真要這樣的話，我們不僅有更早的文字，還有更早的記錄思想的媒介。”

“泛卞傳說，有遠古經秘存世，隻有隐秘族裔掌握着讀取其真意的語言，也許不隻是傳說。昨天在地下室裡研究這些東西，突然有了這個想法。我覺得應該早點跟你交流一下，讓你能有相對充足的時間來關注這個假說，沉船博物館專家論壇開壇的時間畢竟也有限。”

“你不也在這裡嗎？”夏青璇略微解讀了林慕南話裡的意思，“你要走了？”

“我本來就隻是想接送你們。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做吧。”

“那你預計還會停留多久？”

“兩三天吧。石琤教授帶隊在做文明探源旅行，菁華他們已經随隊啟程了。我再待幾天，然後回瀝央。”

“行程這麼趕啊？你原本就不準備跟随石琤教授做文明探源旅行？還是，你是為骨貝聲系考古的課題離隊的？”

林慕南說：“我想來想去，就是想要把骨貝聲系的研究托付給你。”

“先要謝謝你的信任了。”夏青璇說，端詳着林慕南，“對了，我一直有個疑問，脫離遊學團隊留守下來，你不願意嗎？”

林慕南擡眼睑看夏青璇。

夏青璇說：“剛剛你一進大堂就興緻不高。”

“我跟菁華他們，我們習慣了一起做事。”林慕南說,“做别夥伴，不免有些遺憾。”

“沒關系的，我也是夥伴啊。”夏青璇随口說道。

林慕南笑了：“你是姑娘。你不一樣。”

“你歧視姑娘啊？”

“那當然了。”林慕南玩笑說，但也不能僅僅隻開玩笑，仔細地又解釋，“就比如說，我跟昆子或者菁華在一起會覺得踏實，因為遇到什麼困境，他們在我身邊，都能做我最有力的支援。但是如果像你這樣一個秀氣的姑娘和我一起遭遇困境，我不光要解決困境，還得保護你。”

“那如果真的遇到困境，我盡量讓我自己有用點。”

“青璇，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林慕南很快又把話拿了回來，誠懇地誇贊，“你少有地勇敢，跟我身邊同齡的姑娘都不一樣，在腴原市那時候我就發現了，你是一個好的夥伴，你能帶來安定的信念。”

夏青璇撲哧一笑：“慕南，謝謝你，願意把發現和我分享。還有你說，困境時候，把保護我放在其中。我很感動。”

“我也說過，你是我的貴人，謝謝你像把信送給加西亞一樣，大老遠來把消息帶給我。”

“舉手之勞，我和馮老師的工作，卻也讓你扶上馬，又送了一程。”

“呃，其實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有愧。青璇，我應該向你坦白，通過對你手機的化學分子與微生物分析，我不小心知道一點你的很私密的事。”

“比如？”

林慕南赧然：“比如你有用豌豆苗提取物護膚的習慣，常食連翹籽油，愛喝咖啡和茶，體質平和……我很抱歉刺探了你的隐私，一直想做一些彌補。”

林慕南列舉的内容很淺表，在這個科技相對發達的時代，采集到一個人的基因信息，可利用之處未免太多。

夏青璇倒沒表現出猶疑之色，隻輕描淡寫地說：“就當做朋友之間分享秘密吧。”

林慕南追加保證：“我特别叮囑了不能再多加分析，相關标本和數據将在和影行動終結後一并銷毀。”

“好的，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你。”相信什麼指向不明，林慕南含混地說，“我想時間能證明，我們的相信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