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日是上巳節。左門依照慣例召集杏花會,相邀十七宗門近支子弟共襄,開幕日便定于這個節日。
天南星學會春季西線遊學隊恰恰壓着杏花會節點,在其開幕前一天返回的瀝央市,結束了為期兩周的研學旅行。
鄧黎從車庫裡申請提出來一輛九座的商務車,陪同林慕南接應到了機場。
車上,林慕南征求石琤的意見:“石教授,隊友們一路辛苦,風塵仆仆地回來,為了減少消耗大家的精力、體力,今天的接風宴沒有備成圓桌宴,咱們采用分餐自助的形式,每個人吃喝到盡興可以自行離席,就不用統一退場了,你看這樣可好?”
“這樣安排好。”石琤說,“我代表遊學隊表示感謝。”
午餐安排在了瀝央酒店。
六十道菜品,每一道都分裝成十小碟,拼裝在大餐盤裡。
隊友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邊吃着飯,邊說着一些閑聞逸事。
宴飲半酣,服務員逐位地湊近了給客人們發房卡,告訴大家餐後可以在酒店臨時休息。
等夥伴們差不多了都離席了,隻剩林慕南和石琤,以及左菁華、張明昆,外加鄧黎五個人,就都相互招呼着去了客房。
林慕南同樣也午睡了一會兒。
一覺醒來,左菁華前來敲門:“南南,昆子和石教授已經走了,我們去雲閣吧。”
“不直接回左園?快杏花會了,你今天得要住在左門門邸吧?”
“準備先清淨一晚。明天一早,我們一起回左園。”
林慕南點了點頭:“在雲閣休整一下生物鐘也好。左園今晚恐怕已經開始接待遠客了,多少會妨礙休息。”
“走吧。”
“一起出門。但我不一起去雲閣了,我去探晴藍的班。”
“那好吧。等空閑了,我攢了兩個星期的所見所感,再說給你聽。”
走出包房,林慕南敲了下隔壁的門,招呼上鄧黎,将左菁華送到左記醫學研究院地下車庫,未多逗留,随即和鄧黎一起前往西區别墅十号院雷修的家。
觀摩了雷修半節課,出門後,林慕南擡頭看向鄧黎。
有了上次的經驗,鄧黎沒待林慕南開口,搶先試探着問道:“我到對面茶館喝茶,一會兒送晴藍回家?”
林慕南笑了笑,默認。
同上次探班張晴藍一樣,林慕南從雷修那邊出來,轉而前往位于同一片住宅區的韶林别墅一号院子,用數字鑰匙感應打開入戶門。
随後,林慕南給林靖乾留言說:爸爸,我在你私邸。
林靖乾:何攸陪你去的嗎?
林慕南:我自己。
林靖乾:晚點兒我找個人去接你。
林慕南在林靖乾的私邸看到了顧曉聞的手寫日記。
上月在腴原時候,夏青璇曾經提到過爻區圖書館收藏着林靖乾的手寫本《曉聞日記》,一個異族姑娘卻對日記裡面的内容如數家珍,林慕南對于這本日記到底記載了什麼也開始有了探究欲。
很快,林靖乾就帶何攸一起過來了。
看到林慕南手上正拿着的那本日記,林靖乾隻淡淡地說:“南南,你帶回去吧,先放你那兒,看完了再還給我。”
林慕南沒有說話,林靖乾取一隻禮品袋,将日記本裝起來,交到林慕南手上,将他帶回了天佑莊園。
夜不成眠。漸漸地聽到了沙沙的雨聲,抖落在無邊的寂靜裡。
次日是上巳節,祭祀、踏青、播種、談情,諸多從古老諸夏聯邦傳來的成俗,綿延數千年。
有關于追思懷遠,林慕南以前感觸并不深。
而從2025年夏至到2026年上巳,這302天,人間再沒有顧曉聞,意識幽域像遭遇一場天塌地陷的劫難,肉軀綿久地承受向内抽縮的無形應力,窒息似的難受。
可心髒總還鼓鼓地跳,在每個無眠的夜,将淬了毒的思念一波一波泵到身體的每一個局部,引來撕心裂肺的痛,掙紮過後,隻留深徹的無力和孤獨。
這個上巳節夜裡的雨,下到太陽出來後,還是沒停。
林慕南頂着蒙蒙細雨去了林門墓園。
杏花三支兩支披着露華。
清明四月,花開時節,瀝央市賞杏花最好的地方要數左門的七百畝杏林。
由左門主辦的十七宗門月會——杏花會,林慕南作為林門嫡脈男孩,天然在宴客一列。
左菁華提請會話給林慕南,稱已從雲閣動身回左園,準備繞經天佑莊園來接他同行。
林慕南應下。
其實左菁華提請會話時已行經林門墓園圍欄外,一眼就看見林慕南,昂然形骸,浸蕩在薄霧飛煙裡。
商定了同行,左菁華下車,站在圍欄外,稍頓後,走進了墓園,駐足在林慕南幾步開外,一路拿着傘,并沒有撐開。
林慕南今天穿着修身的黑牛仔褲、白襯衫,這在尋常春日裡該是适宜的,放到這樣的陰雨天看,則略顯得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