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南皺眉。
左菁華接過話來,道:“昆子,别送了,回去照應點局面。”
林慕南便也說:“等你家裡人完全消氣了,我們再看望晴藍。還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好。”
回左記醫學研究院路上,林慕南收到夏青璇社交闆給他留言,詢問事情是不是解決了。
林慕南反手給夏青璇發請一通會話,會話很快被接了起來。
“慕南,問題都解決了嗎?”夏青璇劈頭就問,“夜裡你走那麼着急,還好嗎?你沒事吧?”
“我沒事,已經解決了。”
“那,我錄制了骨貝聲系考古隊新采集的聲音标本,你來不來?”
“嗯……”林慕南想了想,說,“好。”
昨晚匆匆離開,林慕南想,應該讓夏青璇看到他本人;林慕南甚至還想,夏青璇未必就真的是要他聽聽考古隊新采集的聲音标本,而是否有可能,她就是想看到他。
這種想法其實很奇怪。
林慕南從很小開始就有種通透領悟:世界上的人有無數,不管認識或者不認識,幾乎都是不相幹的人,同他們分享心情或者曆程,是件無趣的事,他們不在乎,他自己也不屑。
為自己真正會傷筋動骨的人,全世界寥寥可數,可即便有他們,生活裡好多悲喜也隻是自己一個人的心情,好多順逆也隻是自己一個人的曆程。
看到孤獨的存在,并且有了體驗,那大約在青春期之後。
與此同時,生命進入由内開始的自我啟蒙,而覺醒了理性。
冷眼看人的思維下,像夏青璇這樣不過往來不過一年多,又不比左菁華那樣舉家世代交厚,如此朋友,距離不遠不近,感情好像也不濃不淡,進退永遠不失規矩,可林慕南就是覺得,昨晚匆匆離開,今天需要當面打個招呼,确證自己平安無事,好像對方會在乎一樣。
問題大約出在夏青璇身上。
那世稱具有極強民族邊界意識的爻族的姑娘,模樣靓麗脫俗,氣質神秘,冷靜從容而又狡黠靈動,哄起人來自帶催眠效果,林慕南從一開始便提醒自己用審慎戒備的心态與她接觸,可耐不住對方自然流動的溫柔和善,就像陽光普照,所有樹木自然而然便想要向陽生長。
看來夏青璇真的會用催眠術,林慕南想。
車輛開至左記醫學研究院附近。
左菁華跟林慕南商量:“都下午了,在外邊吃飯還是回研究院吃工作餐?”
“我有點事,不吃飯了。去車庫換我車吧。”
“行,那你回家了趕緊補覺。”
車輛開進了地下車庫,林慕南換上自己的車,往出口行駛中,餘光瞥見了歸道子的車正在駛入。微頓,林慕南仔細又看一眼,沒有追上去尋歸道子打招呼,按照既定規劃駛離地下車庫。
繞道清宴館打包了些小食飲料,其中特意包含了淩晨時夏青璇幫林慕南選的布朗尼蛋糕和伯爵奶茶。
車輛行駛到友誼大道路口時,林慕南向夏青璇提請了會話。
等到林慕南停車、進院時候,夏青璇就倚在門口,應該是在迎接他,狀态卻又彷如神話故事中的仙人,沐浴天地間暕暕之光,以成起道法。
萬物有靈,靈聚為仙。時不時地總是會有幾個場景、幾個瞬間,乍看夏青璇這個姑娘如有仙氣,而用了心再看,卻又不是。隻是,微風和陽光繞過她周身都好像柔和了弧度。她與萬物那麼和諧融洽,根本不必從萬物中抽象出來。
要是對着别人,林慕南可能随口就會說出一句常用的寒暄話,比如“抱歉,讓你久等了吧”,或者埋怨說“何須出門相迎,不是太多禮了嗎”。
但是對着夏青璇這個姑娘,說什麼都不那麼恰當。她的等待,永遠是不急不躁,溫溫涼涼的模樣,仿佛隻是用生命裡美好的光陰,看樹、看山、看雲湧星動,她仿佛從來不單純地等待,你也不用擔心她無謂地消耗自己。
回想起第一次,在星河茶館瀝南燧火機場店,夏青璇千裡奔波來做信使。林慕南去而複返,正待委托林氏高科組織幫忙找人,急切時被喚了一聲名字,蓦然回首便看到了她,手捧着一杯花式蜜茶,笑意盈盈,落落大方。
“慕南,你過來了?”夏青璇朱唇微啟,迎着林慕南,從輕倚的楹柱走向庭院,身影一動,才點破了那一抔盈盈幻象。可她還是微笑着,眼仁清亮清亮的,而眼輪匝肌紋絲不動,顯得溫柔又克制。
林慕南點頭:“你在等我嗎?”
“是啊。進屋吧。”
林慕南在夏青璇接引下進屋,換鞋後把打包袋擱在了餐桌上,說:“帶了點小零食給你。”
“謝謝你啊。”夏青璇把打包袋拆開,看見裡面的小零食,笑容一瞬間變得特别好看,“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