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阿荷。”

談話間隙，林道政朝對講機收音口說了這麼一句。

白荷和鄧黎兩人端着托盤進來，按人分發了果切，白荷又去添茶，鄧黎則另外給了林慕南一杯核桃駝奶茶。

飲品是營養師依據每個人的體質特征、每天的營養結構，并結合個人口味特配的，定期更換，這款核桃駝奶茶林慕南已是好久沒喝，大概是大一住校打亂了營養師的設計，索性優先考慮了口味。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林慕南不再參與爺爺們的談話，隻陪坐着，安靜喝茶。

新磨煮的核桃駝奶茶熱氣騰騰，去了腥膻，保留着濃郁的果香和淡薄的奶香，譬如綠洲的清甜，譬如戈壁的微鹹。

因為解決方案比較另雙方滿意，随後的時間宛如在開一場十分和諧的茶話會，兩個爺爺甚至追憶起了青年時代創業往事。

直到林士從回來，越過主廳堂，進入小客廳，一身的酒色财氣。

“阿從，你回來了？”林慕南最先起身，示意自己旁邊的座位，“兩位爺爺正追憶往事呢，一起坐下聽吧，都是經典教材。”

林士從脫下外套扔到林慕南讓出的軟包椅空位上，眯了眯眼，面色不善：“林慕南！你少在這惺惺作态！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嗎？”

林慕南笑了：“那你倒是說說，我安的什麼心？”

“你！你他媽地陷害我！”

“有事說事，不帶說髒話的！”林慕南用牙簽插了一塊菠蘿，遞過去，“菠蘿挺甜的，要試試嗎？”

“少轉移話題！”林士從臉色漲得通紅，做勢揮開林慕南的手臂。

林慕南躲開了，後退了一步：“阿從，兩位爺爺都在這呢，你如果隻想讨論咱們兩個之間的問題，移步外廳茶座說話吧。”

“怎麼，理虧？不敢當着大家的面說清楚？”

林慕南幾乎被林士從這一通發作逗笑了，人喝多了酒實在是不理性，要說理虧，林慕南确實有點，但是當着大家的面掰扯，那顯然對林士從更不利。

“阿從，”林道隐開口進行了幹預，“你别耍酒瘋！趕緊跟你堂弟道個歉。”

“我道什麼歉？明明是林慕南對不住我，你讓我道歉！”

“阿從，你之所以受到處罰，是你自因自果。适可而止吧，不要再找堂弟麻煩。”

“阿從那件事，之所以東窗事發，我承認跟我處置有關，”林士從的短處，林慕南始終沒有主動提及，由林道隐說到這，才接了話，“但有關也是‘一部分’。阿從，按照二元分離自律分析方法，每個人都該以自律為先拷問自己，我不會把你的錯誤當作我正确的理由。扪心自問，把答應你的事轉包給靖乾先生，導緻你的秘事被公開，我确實有愧。現在你說吧，我怎麼表達歉意能讓你覺得足夠有誠意？”

“把你的‘璞石爆破’給我，恩怨一筆勾銷。”林士從恨恨地說。

林慕南一愣，對于這個要求十分意外。

林道政這時也開口參與了調停：“阿從，大爺爺剛剛還跟你爺爺說起你來，你近期經營遇上了困難，我想拿出一筆資金購買你手上的固定資産，你自己報價，基本合理就行。”

林道隐唬着臉，提醒林士從：“阿從，還不謝謝你大爺爺！”

林士從怔愣着，半天沒有說話。

“阿從，你還不……”

林道隐還待勸導，林士從擡起頭來，在座幾人全都看到了，他滿臉的淚水。

“謝謝大爺爺！”林士從勉強地道了謝。

“這孩子！”林道隐讪讪地，“你哭什麼呀？”

林士從語帶哽咽：“明明應該堂弟自己道歉，他什麼都不用做，早就有人準備好怎麼給他善後了。”

“你誤會了，阿從。”沈碧霄站起來，朝林士從走過去，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目光上揚，溫聲軟語地，“你大爺爺一直考慮的是怎麼給你善後，解決你的問題本來就比解決你堂弟的問題優先的。”

“大奶奶，他們都不喜歡我！”沈碧霄的撫摸太過溫柔，在酒精作用下，林士從不可自抑地嚎啕大哭。

沈碧霄擁抱了林士從，輕撫他的後背：“大奶奶是喜歡你的，對不起，忘了跟你說。”

“大奶奶……”

“嗯，還有你的爸媽，他們最愛你，隻是愛有千般樣貌，有時候可能不那麼明豔動人。”

安慰的話就說了那麼兩段，接下來沈碧霄就隻是一下下撫摸林士從的後背，等待着他從激動中逐漸平複下來。

離開沈碧霄的懷抱時，林士從有些羞赧：“大奶奶……”

沈碧霄始終淡笑着，眼睛裡噙着浮岚暖翠，像古城下午四點鐘的陽光：“時候不早了，回去睡覺吧，下次可别這麼喝酒了。”

“那個，南南……”林士從目光四下去找。

林慕南說：“找補的話就甭說了。你喝多了，除非等你清醒以後，把同樣的态度再追認一次，否則我不會當真的。”

對于林士從這場突如其來的崩潰，林慕南耿耿于懷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