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夏青璇毫不含糊地應下,看了看林慕南,“我能擁有一個伴奏嗎?”
林慕南笑了:“清唱吧。”
“我可沒有什麼絕對音感。至少給我個音高吧。”
林慕南扣了一下茶案,說:“這是小字組d。”又用攪拌勺敲了一下水杯沿,“這是大字組F。”
夏青璇于是就清唱起來。
曲終,雷修仿佛還聽得頗為動情,評價說:“還不錯。”
林慕南試探提要求:“那,我們要開拓娛樂市場,能不能再向雷修大師約幾支曲子。”
雷修一口否決:“南南,我的音樂是不能拿來賺錢的。”
“能不能别這麼清高呀!”林慕南帶笑調侃,“藝術創作哪能那麼脫離人民群衆!”
“不是我自視清高,是我的風格根本就沒有市場。”
“我不信。”
“不信就不信吧!你不信的還少嗎!”雷修臉色不太好,“你不信先天禀賦,不信合适的事物才相輔相成,不信成敗有憑!就非得一意孤行也無所謂,你有得是本錢!别人都像你那麼有本錢嗎?”
“我相信的事也有很多。但是師叔你所說的你的風格沒有市場這種事,我不信;你說晴藍接受正規音樂訓練太晚,這條路走不通了,我也不信。我知道,我拉橋你和晴藍合作給你們都造成了負擔,但是當初推薦晴藍到你這裡學習,我并不是頭腦一熱,實在是晴藍的音樂和你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充滿了人文關懷,細膩而有力量。”
“我就奇了怪了,怎麼你總是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東西!”
“可能是我看得久吧。曉雯女士也說過晴藍是那種慢慢生長的材料,你可以不信,而我信她。”
“等等!”雷修将信将疑,用不确定的語氣淺淺地再次求證,“你說……曉聞女士很看好晴藍?”
“曉聞女士說晴藍是塊好材料,可能她長得實在太慢了,一時都看不出來她在生長,等能看出來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她比所有别的材料都長得更紮實。”
雷修頓了頓,歎一口氣:“放下晴藍禀賦如何,光說要我給同心圓供稿的事,我學音樂四十年,為人稱道的從來隻有國樂、交響樂,我跟流行隐約怕是有壁壘的。”
“師叔,難道這麼多年,你從來沒有隻言片語的沖動,但凡一寫就是大型篇章?”
“寫了無數短篇了,倒也不是從沒授權任何人演唱,不怕你們笑話,我實在也是被市場冷落過的,再說,别人唱出來的我都不滿意,隻有曉聞女士哼出過我要的感覺,可她當時正籌備結婚,不可能答應演唱。”
“不要再拿曉聞女士作參照,”林慕南說,“我們歌手的歌唱也很有靈性,同我們合作,肯定能将你的作品推向市場的。”
“我寂寞了快二十年了,哪還在乎什麼市場!”
“師叔,你是卓越的音樂人,你不在乎你的作品能不能流行,難道也不在乎它們能不能流傳嗎?真正虔誠的藝術家,我想,無不希望借由自己,對人類精神産品的久遠性做一起論證!”
好像林慕南說了什麼笑話一樣,雷修勾了一下唇角,仿佛淡淡地在笑,最後卻說:“跟我來工作室吧。”
雷修的工作室收拾得很齊整,他拿出一摞書寫過的五線譜紙,放到桌案上:“這些都是靈感出現時寫的小段子,你們看看有合适的話,随意地拿吧。”
稿紙是由夏青璇雙手接過的,她看了林慕南一眼,着手翻動舊稿。
雷修沒停下翻找,不多一會兒,翻出了一個曲譜手稿,這次直接遞到了林慕南手裡:“還有這支曲子,你拿走,請人填詞吧。”
“好。”林慕南說,“師叔,你等着聽我們的作品吧。假如姑且滿意,就再為我們多提供一些舊曲稿。”
最後雷修轉而卻說:“如果有需要,讓你的歌手來我家錄音室演練吧。”
“你的錄音室?”林慕南疑惑。
雷修确認說:“在老城區,29号,你小時候還來玩過,但你肯定不記得了。”
林慕南坦承:“确實不記得了。”
“我先去調試修理老設備,歌手有空直接過來,我給你準備盒飯。”
“那敢情好。”
雷修這些年都在寫作長組曲,重回通俗短調,居然是這麼自然一個契機。
“還有一件事,”林慕南又說,“我想了很久,恐怕還是非師叔不可了,隻是做起來不容易。”
“你說吧。說來聽聽。”
“我還希望師叔能幫忙複制一架失傳的古樂器。”
“試試就試試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詳細情況你列一下,發我郵箱。”
“這個太專業,如果師叔你同意,之後會有工程師聯系你。”
“行,師叔答應你了。”
“謝謝師叔。”林慕南站起身來,說,“那麼雷修大師,咱們合作愉快喽。”
“合作愉快。”雷修回應說,但沒有回應林慕南前句“謝謝”。
林慕南給雷修找學生也好,請他參與創立娛樂公司也好,與其說有求于他,不如說客觀拉了他一把,讓他從二十年低迷闌興中振奮精神。
“那麼師叔,我和青璇就暫先告别了。”
“走吧,一塊兒出門。”
“我們不用送的。”
“我不送你。我把院子裡的盆花搬回來。”
“你的花?咦?之前不都擺在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