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莊園,林慕南的書房,歸晚放下了搭好框架的積木,來到林慕南工作的案台前站定。
林慕南偏過頭去,見歸晚原本所在的飄窗榻上已經鋪滿了陽光,推測問道:“這是沒有陰涼的地方給你待了呀?我幫你拉上窗簾好不好?”
歸晚搖搖頭,眼睑輕垂,瞧着林慕南桌面上的紙筆。
“那就坐到我身邊玩吧,桌子夠大。”
林慕南起身另外搬了一把椅子來讓歸晚坐下,再去飄窗榻上取積木時,就聽歸晚在一旁問道:“你在畫畫嗎?”
“這是一座廟宇圖,畫來玩的,你要不要也坐這邊畫點什麼?”
歸晚點頭應好。
林慕南就收回了剛剛碰觸到榻上積木的手,轉而從書櫃裡拿來了作圖工具包和馬克筆盒子給歸晚使用。
小姑娘總是很安靜地,邊帶她邊做什麼的話,一旦專注起來就能忽略掉她的存在。
等到十點三刻,鬧鐘在手指上震動了兩下,林慕南準備出門時,才驚訝地發現歸晚竟用黑色速幹筆繪制出了一副卞國地圖,行政區劃悉數被勾勒出來,上面還已經标注出了十數個重要城市的名字。
繪制地圖是個龐大系統、複雜繁瑣的工作,很考驗人的耐心,林慕南仔細算了下,此時的歸晚滿打滿算也不過是個八歲零九個月的兒童,能有如此精細手工,足以見得她的頭腦是十分清明的,必然也有這方面的天賦加成,想必與她居家和喜靜的性格同樣脫不開關系。
似乎感應到了林慕南停下其他事在看自己,歸晚擡起頭來:“南哥哥?”
“我是在看怎麼小晚你能把圖畫得這麼好?”林慕南解釋,不失時機地誇獎,“你年紀還小,這麼又專注又耐心,真是難得。”
迎向林慕南的誇獎,歸晚仿佛瞳仁都發着光,面孔愈發地精美絕倫。
“休息會兒吧,我帶你下樓找白荷阿姨吃甜點,好不好?”林慕南又建議說。
“那你呢?”
“我可能整個下午都不在家,你乖乖跟白荷阿姨玩,午後最好睡一覺,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好。”
中午十一點半,林慕南提前到了酒店,在大堂一處山水屏障前,隐約聽見有一道熟悉的聲音——
“阿偉,就算你不回學校讀書了,也不能去賭場當掮客啊!你陪玩的那些人揮霍的是他們最不缺的錢财,而你揮霍的卻是你最寶貴的機會,道理你不懂得嗎?你讓我怎麼眼睜睜看着你在最有成長性的這些年隻跟着他們吃喝玩樂?”
“回去再說。我忙着呢。”男聲明顯地不耐煩。
“不行!你進去跟他們打聲招呼,說你要走了,以後也不會來了,快去!”
随後是數秒鐘的沉默。
女聲又催促:“快去啊!”
來赴上半年遺民入世餞行宴的遺民和暫置點相關工作人員以及顧門領導陸陸續續地在往酒店聚集,林慕南與同赴宴的關悅然等熟人打了招呼,請她們先行前往二樓“前途裡”,自己則繞過山水屏障,果然,其後争執的雙方正是柳婵心和田志偉。
其實還有第三人——夏青璇——站在兩人旁邊。
剛剛這半晌并沒有聽到夏青璇的聲音,像有層無形的結界,隔開了她和世俗。
“青璇,”林慕南上前出聲打招呼,“田先生,柳女士,又見面了。”
夏青璇尋聲看來,平和而清淨的面孔微帶了笑容:“慕南?真巧,你來這裡吃飯?”
“嗯,剛到,稍微有點早,就還沒進場。”
田志偉看了林慕南一眼,又凝望了夏青璇,欲言又止,僵持片刻後轉身走開,推門進了不遠處的包間。
“阿偉……”柳婵心從背後呼喊田志偉,對方頭也未回。
包間門開合間,不經意地,林慕南看到了堂伯林懷中坐在裡面,正和一個中年男人勾肩搭背地互相勸酒。
林慕南某根神經倏地一緊,緊着上前兩步,推開剛剛關合的門,跟在田志偉後面進了屋。
“堂伯,你這邊快結束了嗎?”林慕南忽略一桌人等,直對着林懷中提議,“我等你一起回家吧。”
林懷中對于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林慕南頗感意外,從鄰座男人的肩膀上收回胳膊,臉色變了一變——他身為長輩,不甘心被一個小輩一叫就走,卻也不敢放林慕南一個人先走,年青人不知輕重,回到天佑莊園,保不準添什麼不好的話,讓自己陷入被動。
含着胸聲色未動,林懷中在心底猶豫一番,還是站起了身。
鄰座的中年男人卻不依不饒,跟着起身,勾住了林懷中脖子,豪爽相邀:“呦,莫非是靖乾先生的小公子嗎?懷中兄弟,請小公子坐坐吧。服務員,拿菜單來,趕緊添幾樣小公子愛吃的菜。”
中年男人哈哈笑着,林懷中不尴不尬地,瞥見前者使的眼色,神情瞬間又松動了。
如果林慕南沒有記錯,這個開口邀請他共餐的中年男人,他在開邊市長湯鼎元身邊曾經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