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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溪閣内,姜去寒雖然隻剩下一半神魂,但是該處理政務還是要處理。
太府寺卿一進宮,姜去寒可算知道了什麼叫水做的人。
這件事的起因是裴琚光下午算賬時發現戶部的賬對不上,他便叫太府寺卿進宮。但姜去寒還沒有出言訓斥,僅僅是把賬本摔在太府寺卿面前,太府寺卿便哭哭啼啼不能止。
外面的雨還沒淹進來,臣子的眼淚倒要先把皇宮淹了。
哭的姜去寒心煩意亂,他自己的身體甚至還被困在定國公府的酒缸裡呢。
姜去寒捏捏眉心,揮手讓人把他拖下審問。
衛将軍虞展預備一個月後出征,但是具體日子還沒确定,本朝慣例,這得交給欽天監來,順天而行。
欽天監主簿推演了三日,謹慎又謹慎之後,于傍晚進宮将結果告訴皇帝。
“臣觀天象,預計端午時将星發亮,拱衛帝星。”
姜去寒皺眉:“端午?”那得兩個月後了,那時雪山消融滋養牧草,鞑靼會更難對付。
王無度進來換茶,把熱茶放下,正要把涼了的端走,被皇帝示意留下涼的。
茶杯推到雪衣面前,雪衣仰頭裝看不見。
“你渴了喝這個。”姜去寒用手指着冷的那一杯道,這死鳥剛剛一會偷喝他一口茶,他還得擔心王無度熱茶會不會把它燙死。
雪衣踱着步子,突然飛起,把地上的賬本叼着飛回走廊上的黃金籠裡。
王無度心一驚,趕忙去追。
“别管他,你去宮門口幫朕接個人回來。”姜去寒叫住王無度,又對欽天監主簿道,“必須是端午出發嗎?”
“這也可能是衛将軍凱旋的征兆。”欽天監主簿見皇帝眉間并不無贊同之色,又道,“四月初五也是一個好日子。”
“就四月初五吧。”姜去寒想,反正是讨一個彩頭的,沒必要太認真。
主簿退下後,在夢溪閣外看到裴琚光,上前問道:“裴先生,陛下是不是精神不大好?”
“怎麼,你可是從天象裡看出什麼來了?”裴琚光原以為是上午的刺殺讓皇帝心神不甯,但那時皇帝還像往常一樣,直到下午,所有在夢溪閣的臣子都能感受到他的焦慮。
王無度還帶着宮人調整了一下夢溪閣的擺設,想方設法讓他更舒心。
主簿把昨晚看到的星象說出來:“帝星明亮,但有一條蛇形光影接近它。”
“那會怎樣?”
“會把帝星一分為二。”他本來應該告訴皇帝,但是沒有人喜歡聽不吉利的東西。尤其那人是掌握着生殺大權的皇帝,尤其還是皇位不穩的消息。他不敢把九族的腦袋當球踢。主簿想到這臉上汗津津的,“還望裴先生先不要告訴陛下,待臣想到辦法再一并訴之。”
“你放心。”
裴琚光踏入夢溪閣,見到皇帝支着頭閉眼休息後,又輕輕退出去。
坐在殿外寬大的黃花梨交椅上,裴琚光仰頭聽雨。
禮部士郎劉松霧過來拟定主持大葬禮的官員名單,裴琚光起身勸告:“明日再來吧,我想讓他休息一會兒。”
他走到劉松霧面前,語氣溫和而強勢。
“好。”劉松霧點頭離開。
馬車出宮門,晃晃悠悠走在回府的街道上,劉松霧琢磨,難道裴琚光覺得名單還需要再斟酌一下?
微風吹起,雨絲飄進馬車上,劉松霧拉好車簾,沒有注意到京兆尹的馬車緩緩駛過。
盛今朝正伏在小桌上寫奏書,小桌與燭光随着馬車一齊搖晃,他提筆落字,半點不受影響。姜去寒坐着,看他洋洋灑灑好一會,感歎:“你好厲害。”
盛今朝拿着筆笑了,“這是以前外放是養成的習慣。”
見姜去寒很感興趣,盛今朝說起以前辦案時發生的趣事。
他常常在外巡視,或騎馬或坐車,多在自己轄區走。
姜去寒問為什麼,他道:“指不定就能碰到幾個做賊心虛的。”
“你什麼怎麼看出來的?”
“他不看我,我就看出來了。”盛今朝兩隻手指放到自己眼前,“回避的眼神必然心虛,就算身體直直往前走,眼神也是不敢看你的。”
姜去寒定定看着他
他不說了,又低頭開始寫奏書,像他這樣并不得寵的官員,除非皇帝召見,不然不能無故出現他面前。因而除了十五天一次的大朝會,他沒有其他面聖的機會,隻能用奏書的方式表達他的政治想法。
奏書寫完,盛今朝聽到宮城上的宮鈴響動,探出身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