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青天白日,姜重一出了一身冷汗。
殿内寂然無聲,他繞着棺椁走:“您在怨我嗎?您已經死了。”
自問自答後,姜重一猛地推開棺木,這些天一直想看看他的死狀。新帝殺他一次,姜重一若是要為新帝效忠,必得在心裡也殺他一次。
棺中空空蕩蕩,白底金絲的陀羅經被淩亂地鋪在裡面。
其上躺着的是一節一節紮成的布卷。
姜重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合上棺木,怎麼走出東宮,再有記憶的時候,已經是在飯桌上。
手一抽動,打翻筷子。
站在一旁的侍女盛好湯,姜蘅沒喝,問:“怎麼心不在焉的?”
“沒什麼。”姜重一說完,沉默地吃飯。
郡主擔憂地看過去,她覺得她們家一定沖撞了什麼,孩子們輪流魂不守舍。她側頭對丈夫說:“我想去廟裡一趟,你和蘊兒下午陪我去。”
這樣一來家裡剩下姜重一和姜去寒兩個。
“為什麼不帶我去廟裡?”姜去寒問。
郡主很有講究:“怕沖撞了。”
“哦。”具體沖撞什麼,姜去寒也不敢問。
興平郡主做事風風火火,飯後連個消食的時間都不留,立刻帶着丈夫女兒出發。
射覆投壺、吃茶鬥酒、笙箫絲竹……姜去寒把他平日裡驕奢淫逸的愛好分享給他哥。姜重一看他穿着青衫帶着銀冠,獻寶一樣把小玩意擺出來,倒是有點不忍心責備他不務正業。
“我實在沒精力。”姜重一抱着貓躺在臨窗小榻上,仍然确定不了早上在東宮看到的是夢還是現實。
跪坐在軟墊上,姜去寒喇叭花一樣趴在姜重一臉前,除了父親被抓走那天,他還沒見過他哥這麼沉重的表情。
不應該呀?
姜去寒心道,他安排的工作不複雜,大葬禮過後,他就找個由頭讓他哥平步青雲,和裴琚光一起在夢溪閣給他批奏書。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兩個人身上,姜重一薄薄的眼皮擋不住光,扭頭睜眼,細小的塵埃在空中漂浮,他的目光穿過塵埃,看到一雙烏黑的眼瞳盯着他。
非常漂亮的眼睛,明亮柔和,像兩片黑色的湖泊,姜重一覺得自己的憂慮與恐懼,仿佛雪花消失在湖面上一樣。
姜重一突然用手捂住這一雙眼睛,眼睫在他手心跳動。
“我們出去走走吧。”
姜去寒把額頭撞進他的掌心,當作點頭,然後飛快起身:“我得去牽隻小狗順便遛遛。”
養狗人不放過任何遛狗機會。
院子裡,阿特把五隻大小毛色各異的小狗排列好,讓姜去寒挑選。
其實很好選,姜去寒看向雪球,不知道怎麼了,一看到它就想起被送去慈甯宮禮佛的雪衣。
因為這麼一點相似性,他最近很偏愛它。
不過雖然已經内定了,但是明面上的選拔還是要有的。
“趴下、起來、拱手、坐……”
一系列指令下去,阿特震驚,居然是完全沒受過訓練雪球赢了。
雪球也愣了,赢得很屈辱。
它屈辱地閉上眼睛,屈辱地縮成一團,直到被姜去寒抱在懷裡。
治好了!
尾巴搖得甚是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