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觀裡發生驚變的同時,在京都黑黢黢潮濕的地下诏獄裡,兩位花甲老人正沉默地對視着。
趙公明在銅鐵打造的栅欄裡神色枯槁,他的雙手和雙腳都被鐵鍊拴住,厚重的鐵鍊自牆壁向外延伸,沉重的鐵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壓垮了趙公明的身軀。
他佝偻着身軀依靠着牆壁,一個年輕小子尚且都承受不住這份重量,更别提他還是一位年紀花甲的老人。
大監福壽臉上依舊是保持着日日都滿面祥和的面容,他雙手插入身上的袖内貼伏放在腰前,靜靜地站立在栅欄之外。
在他身側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内侍,約莫才十二三歲的年紀,此刻低頭着腦袋直盯着诏獄的地面,他原本是在敬事房負責記錄宮廷内侍的出入,但大監今日正缺一個跑腿的人。
因此他便被特地挑選捧着一尊宮廷的瓊漿玉液,眼下正跟着大監來到這陰森森的地方,陰寒,驚悚,沉寂,血腥,這些無不是對诏獄場景的寫照。
靖朝的诏獄裡面關着的大都是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之人,不管你是皇室子弟,還是功勳将士,或是權柄高官,隻需皇帝輕飄飄的一句旨意,你一旦進了诏獄,此生就休想再有機會出去。
監管诏獄的小吏們會招呼你每日嘗遍這世間最痛苦的刑法。
人間所謂的剝皮削骨、燃點天燈、挖眼斷腳,在這裡都隻是最普通的刑罰,更多的你會直面人心的肮髒,魔鬼的折磨。
但是,這裡面也并非所有人都有機會品味這滋味,大部分的人早已在刑訊之時就已經被吓死了,死在诏獄裡的人,隻會被扔到飼養惡獸的牢籠裡,有幸成為禽獸們的籠中餐。
當然,若是遇到些嘴硬,骨頭硬的家夥,那便敲碎他們的骨頭,徹底壓垮他們的脊梁,讓他們瘋魔,讓他們變得癫狂。
诏獄裡負責刑訊的每個官吏都有一套獨特的審人方式,他們有得是辦法讓你必須要吐真話,也有得是辦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内侍謹慎地手捧着木盤端放的酒壺,他一直死死的低垂着自己的腦袋,初入宮時,總管教給他們在宮裡生存的第一件事,便是不該聽的莫聽,不該看的莫看,少嚼舌根。
他滿心歡喜的以為自己有幸被大監提拔上去了,結果卻是前來诏獄裡送酒。
“大監好興緻,今日怎麼有空來這裡了。”趙公明見到來人并不驚訝,他這些年被關在诏獄裡,早就與外界失去了所有的聯系,一個人沒有留下任何音訊便突然消失了,說不定世人以為他早就死了。
“趙太傅”福壽恭敬地向趙公明喊道。
“大監,你這聲太傅還是免了吧,畢竟我早就不是了。”趙公明他在此時見到福壽的到來,自己心裡早已清楚他來此是意欲何為。
福壽咳嗽一聲,示意小内侍将盤中的美酒遞上,小内侍聽命而動,低垂着自己腦袋,小步走到栅欄前面将美酒向前一送。
趙公明輕輕拍掉自己身上沾的枯黃雜草,借力慢慢撐着地磚站起身來,腳步蹒跚拖着沉重的鐵鍊來到福壽面前。
“趙公,請飲此酒,以全名節。”福壽神情嚴肅的從木盤裡提起酒壺,雙手穿過栅欄奉送遞向趙公明。
”哈哈哈,大監,你也這麼迫不及待地盼着我走?“趙公明在栅欄内哈哈大笑道。
”你我之間舊日如何,已不重要,我今日到此,隻是聽命行事,百年來堂堂的無雙國士,太子太傅大人,不可斬首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