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來自萬喵島的M·A·O·!我是荼荼,她是衡治!這裡是伴奏和伴舞的各位老師!你好喵!勝明都!——”
荼荼一腳豪邁地踩在最前端的音箱上,長尾巴高高翹起,用自己的最高音喊麥,嘴巴裡所有可愛的小尖牙都隐隐可見。
觀衆被那含有胸腔共鳴的震聲唬了一跳,然後更加興奮地用尖叫和熒光棒的浪濤回應。
荼荼嘻嘻一笑,往備好的白毛巾上擦掌心肉墊滲出來的汗水,又喘着粗氣、拿起噴壺向全身皮毛上噴水來降溫,最後往嘴裡倒了點貓薄荷飲料,提升興奮度。
趁她立着不動、仔細看去,那皮毛是很難打理的細膩棉質毛,卻保養得油光水滑,臉和下巴部分色素很淺,為她在一身灰毛中保留了白頰、白色的鼻梁毛和鼻尖粉粉的顔色。
現在,三角鼻因血流量變大而顯出鮮豔的橘紅,鼻孔細微張合、鼻尖上全是汗,她伸出舌頭悄悄舔舐鼻子下端。抹開礙事的側發,露出眼下刷上去的薔薇色和貼上去的水鑽,讓灰亮晶瑩的眼光過多流瀉出妩媚。
她抹了一把沾上細碎水滴的嘴巴毛和胡須,将點綴絲帶的長辮子甩到背後,爽朗道:“熱身結束了喵!我們今天的目标,是讓大家一起嗨翻喵!不要在意語言的隔閡,跟上荼荼,好不好!”
用家鄉話說罷,她又很快用不大标準的雙月國語重新喊了一遍,本土觀衆自此毫無保留地激動起來:雖然發音不标準,但誠意滿滿,而且這才隻是熱身而已!她一定是個體能極佳的全才呀!
包含了怒吼的叫好聲不絕于耳:“好——荼荼!荼荼!……”
“謝謝!我愛勝明都!下一曲,《燃燒希望》!”
荼荼喊出這一句後等待伴奏,這間隙,發現黑暗空間的遠處入口有幽藍光色洞開,更多的幾十個觀衆湧進來了。
她眼前一亮、心情激越,又接收到台下爆炸開來的呼喊,真正地開心了,她的表情有了變化,更得意、也更俏皮,用粉嫩舌頭大方卷去鼻尖的汗水,索性在燈光閃動時丢掉外披、露出毛絨可愛的灰色雙肩,踢掉了礙事的厚底舞鞋。
在一片驚呼聲中,她擡起的、肉墊灰灰的小爪子張開來,染了粉紫色的爪指甲尖端圓潤、微微伸出,仿佛要用盡全力去抓頂上金黃的聚光燈:“接下來跟我一起——充滿希望喵!!讓我聽見你們的聲音!”
“嗷!”台下簡直萬獸齊鳴。
不出所料,這裡的觀衆都要開始因“希望”而中毒,一種名為荼荼的毒。以至于此後無法聽到“希望的歌聲”的每一個夜晚,都會變得難熬……
無舞蹈的間隙,荼荼邊唱、邊使着一雙肌肉結實,毛發亮澤的小貓腿,光着小腳在舞台左右來回跑,根部紮着淺紫絲帶的尾巴揚着自信的弧度,絲帶随她的小跑在身後飄動。
她以手勢和亮晶晶的眼神,帶動全場每個角落的新觀衆拍爪、齊聲呐喊。
出人意料,她引導時的眼神脫開了強硬的攻擊性和表現成熟的妩媚,變出溫柔本色,她周全地照顧到全場,用灰眼睛與目光觸及的觀衆一一對視,一個人都不放過。
有時她“真棒”、“完全沒錯”、“太優秀了”地柔聲提供贊美,話語中充滿了來源同樣成謎的慈愛母性。
後排一位體型碩大的狗熊大姐,不受控制地大嗥大叫:“荼荼媽媽,我愛你——嗷嗷嗚!”喊罷又趕緊捂住嘴巴。
周圍體型小些的獸人當然因熊嘯又驚又怕、趕忙退開兩步。
狗熊大姐一爪在包裡翻找到嘴套,掏出來急匆匆戴上——當然不會真的發狂咬人,戴上嘴套隻是大型、帶獠牙的獸人在密集場所的社交禮儀罷了。
後方的衡治掐準時機、用鍵盤給出了一段滑稽的旋律。
緊接着,全場都觀察到台上荼荼被呼喚之後驚呆的臉色,聽見衡治給的提示,荼荼心領神會,咧開嘴招着爪子笑說:“乖寶寶,乖~”
觀衆們跟着發出快活的笑聲、喊聲,那動靜簡直震破天花闆。
荼荼在此次演出、握爪會、拍照見面會都結束後,聽到了意料之外的,另她有些失落的真相——中途入場的60餘位觀衆,實際上不是為自己的演唱會而來的。
安全起見、場館工作人員驅散了在周圍聚堆、等待“孤雲GC”的大群粉絲們。
為了留在場館内,在散場時遠遠見那白狼女歌手一面,有幾十個粉絲竟然轉動腦筋,花錢購買了自己這一場的門票……怪不得,他們都貼在後牆上站着,也不參與互動。
臨時雇來的化妝老師按小時計費,也沒顧及荼荼拆頭發時的麻煩,隻管好看:
在她長及大腿的灰色辮子裡編進了無數條芋紫色細絲帶,用無數個卡子來固定亮晶晶的飾品。
這會兒,悶熱的洗浴室内,衡治幫荼荼摘去最後一條絲帶。她洗洗自己的爪子,低聲打破了沉默:“這樣的形式‘施舍來的好意’,我很難接受。”
“嗯……不過,人家也是真的厲害嘛。而且,也讓我們見識到了,甯願損失不菲的門票錢,隻為了盡可能見她一面……”荼荼披頭散發,擡起小臉強笑道,“興許以後、在這邊久了,我們也會擁有這樣熱情的粉絲呢?”
衡治無言,皺了皺眉才安慰說:“我相信你的能力。”就擡爪幫她摘去了眼下的水鑽,輕手輕腳地沒弄掉她一根臉毛。
兩人之間低矮天花闆上聚集了水滴,有一顆因足夠沉重而掉下、剛好砸到衡治的鼻尖。
衡治喵的一聲皺起鼻子,甩甩頭。
“喵哈哈哈!”荼荼擡起爪子幫她抹去了水澤,又經由自己胳膊上的裝飾察覺到什麼,低頭打量自己說,“身上全都是亮粉喵……我還是去洗一下吧。衡治姐到外面等就好,抱歉。”
“沒事,你慢慢來,結束後、我們去開慶功宴。”
“嗯喵!”荼荼笑答後,抱起浴籃走過一個個浴簾遮住的單間,最終閃進了靠裡面帶門的單人間。
她早聽見裡面不斷有花灑的水聲。
從浴液香氣中飄散而來的獸人氣味,像是犬科。若為鬥犬一類的大型狗人,那還是有危險性的,她身為貓人天性警惕、又身在他鄉,可不敢冒險與她獨處。
荼荼一聲不吭地洗澡,等那水聲和更外面隐隐約約的吹毛聲消失許久後,才小心翼翼擦擦毛、用吸水毛巾裹住身體、左顧右盼地走出了洗浴區。
心裡的石頭才擱下一角,琢磨着手牌上的符号轉去自己的衣櫃時,卻和一位穿敞口白浴衣、白色毛發的大狗女撞了個滿懷。
以荼荼的身高,臉隻夠撞上她的胸腹毛,于是碰了一鼻子溫熱幹爽的香味——她的狗味好淡、沐浴液的餘味香香的。
“對不起喵對不起喵!”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喵。
荼荼忙閉着眼睛道歉、大步退後,穿着不合腳拖鞋的小腳爪在潮濕的瓷磚地面上打滑,荼荼慌忙保持平衡時,身上的浴巾也開始滑落……
雖然全身被毛、但咱也是習慣了穿衣服的文明獸人啊,要摔了要摔了喵!地上髒,等下又要重新洗喵——
她心内欲哭無淚,準備發動獸人本能、用四爪穩住身體時,卻感到雙脅部位被一雙大爪子緊貼上去,連着浴巾一起夾住了。
而後,整個人被輕松擡起、霎時淩空,兩腳在潮濕的空氣裡悠悠蕩蕩,拖鞋全部掉在地上。
荼荼就這麼被對方端在了半空。
先看到對方臉上三條黑束帶固定的鋼質嘴套、内面還有淺藍色織布口罩遮掩,在浴室中也禮節完備,讓小小貓人十分安心。
四目相對時,她發現對方有一雙不同于那些狗人圓圓眼的眼睛:情緒稀少且不明确、放射冰藍色冷光,眼周還有漆黑的毛包圍,眼尾向上揚起。這一切更讓她的眼光深藏于眼窩中,憂郁氣質、神秘感與威懾力十足。
小貓這會清楚聞見近在咫尺的不是狗味,是狼味,本能讓她全身的毛豎了起來。
白狼女眨眨眼睛,出聲溫和:“荼荼,你在生氣嗎?抱歉,初次見面,希望粉絲們的事情不會弄壞你的心情、打擾你工作。今後,我會提醒大家理智追星。”
說罷,就将她放到地上去找那天涯各一方的拖鞋,動作更是溫柔小心到有點好笑——像端着一台筆直的雷達探測器那樣,先讓她的右邊小腳去套拖鞋,再讓她的左邊小腳去套拖鞋,直到她自己能夠站穩,才放心地松開大爪子。
荼荼攏緊浴巾,沒聽懂她說的雙月國語,但努力向前的雙耳聽到她蒙在口罩裡的美妙音色,再仔細打量這白狼的身姿就回過味來了。
她立即抛卻了恐懼、微歪頭仔細看着白狼女,驚喜地張了張嘴,抑制住喵喵叫的沖動。
面對眼神欣悅的白狼,她用磕磕巴巴的雙月國語,隻能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往外蹦:“您、您、白狼、孤雲GC……小姐……?”
孤雲聞言愣了下:“唔……是我。”
她想了想,為了讓她理解清楚,指着自己的鼻子慢慢點點頭:“是我,孤雲GC。”
荼荼臉上泛起害羞的顔色,具體表現為:鼻頭變得更紅了。
她指指她的喉嚨,豎起了大拇指,眼睛灰亮亮的。
荼荼不計較那有辱歌手尊嚴的風波,這麼快展現出大方和友好,是孤雲未料到的。
“謝謝,你也是,唱得非常厲害,很好聽。”孤雲很快對她做出同樣的動作,讓她明白自己的贊美。
兩人友好握爪,而後隔着嘴套做了淺淺的聞鼻禮,作為突破言語隔閡的交流。
念在她不懂多少雙月國語的份上……揮手告别時,孤雲狼眼笑眯眯,用一句話代替了“再見”——
“就是鍵盤手的伴奏,有點吵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