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行至湖正中,前頭突聞小隊軍馬笃笃踏冰、紛亂地呼嘯而來的聲音。
車隊前方有人口稱陛下,在後車隊驟發騷亂,三千一驚、心道不可能這麼快,正在這時香香籲馬停車,向後大喊道:“……金鬼符!是大将軍扮的!停下,先停下!”
“聽令,列去車隊兩旁護衛。”那人沉着嗓子說。
“是!”兵衛們的應聲,顯得有些誠惶誠恐。
“怎麼的?”三千丢開手爐,掌心冒汗地去解開系繩、掀側邊小簾。
露出去的臉蛋很快遭了狂風狠割,她勉強透過卷地騰起的雪霧去瞧:隻見兩三百持铳兵士,均是棉衫厚甲,戴着遮耳毛皮帽。除了一輛三駕馬的小橇上載着糧物與三兩雜務兵,其餘戰士駕着馬衣與胸铠包裹緊實的尕哈川戰駒,依次走向車隊尾端,整肅包裹在車隊兩旁,統一将铳斜向外側。
如同高牆、森然含威。
有個身高略矮的兵士回頭,與三千顧盼的眼神精準一對,向她高高地舉手示意、咧出牙齒。三千見之好笑,點了點頭——是英永。她鼻頭已紅透了,嘴唇凍得發青,鳳眼含有尊敬和調笑兩重熱烈的意味,一如既往的、看着有點讨厭。
這家夥一出現在眼前,三千倒能完全放松下來了。看見正立到自己車前的,似是小拙大将軍的青馬。
女人樣貌的小拙身影,灰發半披、頭戴玄盔、身裹紫裘,與出戰緊繃之态不同,一副安穩輕閑的樣子,面上神态在大雪中看不大清。
隻看見她單膝跪冰,那略瘦的大手執金鬼符遞給香香作例行查閱,接回去後,還在風雪中仔細亮了亮,讓這邊的三千瞧得很清楚。
她低頭啞聲道:“大雪遮天、暴風愈狂,在下奉陛下之命,前來恭迎、護送天母大人平安抵達東郊大營。”
“恭迎大将軍凱旋!”香香聞言忙不疊地行軍禮,後面跟着響起一串激動的賀喜聲。
“将軍快情起!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扮成陛下的樣子?”三千盡力喊說。
“放心!陛下無礙,隻是軍中有細作一路盯着在下,”小拙起身拍拍馬面示意,灰發在後飛揚、聲音開朗,“陛下巧出此計,今早細作疑惑良久,還是跟着我這’青鬼’溜出來了。我們在東郊附近與其周旋,已順便除掉,小妹放心。”
三千聽她說話不拘禮數,呵氣淺淺、冰眸綻笑親切道:“原來是這樣。将軍,小妹在此歡迎您凱旋!何不車上坐?我們姊妹許久不見,叙叙舊吧。”
“好!隻是、要先護送小妹過了這冰湖!”小拙爽快豪氣勝過從前,她踩蹬上鞍,坐下性悍青駒不耐地甩頭兩下,遭小拙持缰霸道一緊。
“青鬼”于是嚼着活扣、鼻噴白氣慢慢走去車隊中間,三千放下簾布遮雪,輕輕抹開臉上雪水,揉了揉冰透了的耳朵尖,隻聽小拙低沉的吩咐聲越來越遠:“湖面封凍雖然厚實,然而冰面溜滑、仍需慢走慢行,不可統一步伐,衆衛,留意有無鑿洞,注意避讓。”
過後,青馬的噴息、踏地聲又漸漸回到自己車邊。
她派小拙來護衛自己——三千深靠進軟榻中,無意間摸到自己左手無名指指尖,合着清水搓過那清晰圓潤的痣。
無名指緊靠中指、不留縫隙,中指尖頭亦微微偏向無名指,指尖淡紅,真好似一對人兒喜色上臉、和和睦睦:“伴侶扶助”一義,足以叫她微笑不止。
這麼慢而穩地行去,再有兩個時辰不到,就能在大帳中見到她……
“你來牽着……小妹,咳,失禮了。”
正想着,緩行的車前響起利落跺雪聲、一個重物咯吱翻了上來。三千趁着撲進眼前的冷風扇睫一瞧,灰發女人全身粘雪冒着寒氣,解下頭盔丢在一邊,一頭毛烘烘紫熊似的、冒進了眼簾。
她眉睫挂的冰花瞬間便化水、青白肌膚幹燥帶皴、鼻唇凍出姣妍的紫紅色,手解裘上皮帶時,晶瑩的灰瞳珠,兩三下眨得亮亮的,向着這邊。
三千聞見那絲縷甜香,一愣、想要扶着小案站起,還未待說話、就見她一雙長犬牙笑得全龇出來:“咳,香香知道的。”
見她愣着,女人又調皮道:“孤洗了澡、換了幹淨衣甲來的,身上沒什麼血和灰……卿,眼見着長高了。”
……竟真是她!
三千心跳加速、眼中一濕,撇了秀眉、在車廂輕微的颠簸中撲過去,抱她半掀開水濕皮裘的身子,臉貼上棉袍覆蓋的軟甲,手仔細撫過她的腰臂,眼睛更濕、口中輕道:“陛下瘦了……既怕髒又怕冷,身有舊疾,又何苦親征。”
“孤怕冷?這事,誰與卿告密的?香香吧?”女人大樂,伸手撫摸過她額上東珠、髻上玉簪,看見她腰間皮帶挂着那匕首,溫手撈起她鵝黃色秀緻小袍袖覆蓋的腕子,軟玉镯也好端端地挂在手腕上面。
這麼裝飾齊整,隻待見她。
女人似是不好意思地面泛暖紅,褪下沾雪皮裘、将她擁去榻上抱着,啞笑道:“來回預計本有一年多,孤聽卿的話,在外事事謹慎,見好就收。卿說夜裡噩夢,說想同孤一起過今年新月節、鬼面節,孤怕誤了日子,就日夜兼程地趕回,歸程攏共不過兩月半,今日此舉,亦是想多陪卿半日……”
“不敢怨陛下不陪臣。”三千怪她避重就輕、這樣說着仰頭,眼中憂色怨色不改,“臣隻是念着陛下的安危。怎麼催、能使陛下快些回宮将養,便怎麼催。軍中将校早知臣慣常犯上的性子,于是臣胡言妄語亦敢寫。”
女人瞧少女冰眸不寒,雙眼輕盛溫熱水色,卻抿唇倔強地不落下淚來,就心疼地面露柔笑。
她捧着她的小臉,俯首吻她純白眼睫,唇吐溫風道:“書信往來,每回殷殷盼望,接到時心裡歡欣雀躍,開封品嘗卿字句間的喜憂,不管是否為胡言亂語、亦慰孤念卿之心——孤讀到你的信,總算知道,自己到底是會想你、想得心焦意亂。”
三千瞧她近在咫尺、真誠又含媚的一張臉,隻覺得美色萬方,吸人如淵,聽她直白道出思念,呼吸間都是她甜香裡夾的唇中濕風,心動情迷更是不可言說。
于是再也難忍,湊上去磨吻她幹涸的雙唇,女人即刻抵舌過來與她纏綿,手撫她的頭頂發,一如既往的主動和溫柔。三千渾身發軟,含淚低歎一聲,胸間喉中湧起刹那滿足、緊随而來是更多的幹渴。
手上不自覺而熟練地去
……
還是那樣的豐軟。
“嗯……”女人……
三千一愣,忙松了唇,指尖點撫她肋下、後背、臀側,問:“身上可有受傷?不要瞞着臣。”
“未有什麼傷,不慎刮蹭的皮外傷,早早都好了。”女人面紅,眼中水光潤潤地害羞說,“隻是、許久未被卿這狗爪子揉捏,一下子受不住。”
三千雖笑,卻不放心地說:“真的麼?沐浴時臣要查看傷勢、還要檢查陛下的身子是否健朗如從前。”
“孤的身子是否健朗如前?不必等沐浴,現在就查!”女人從胸間嘿嘿低笑,作勢如猛虎、就要将三千撲在軟榻裡側。
本以為三千顧及四周的車馬兵衛,那“天母大人”之身又梳妝齊整、很是莊嚴,不便在此處弄亂,更不好在此處行那旖旎厮磨之事……總之荼荼以為,三千總會矜持地将她推一推——
可三千這邊,隻是眼光輕搖着怔愣和些微的期待……細手真的略顫地伸來、輕而慢地解她衣袍硬甲,鼻尖嗅到她松開的領口邊的香氣,口唇中呼吸加深了。
眉眼舒展而眼光迷離,面撲桃紅,粉唇點水、斜出口角。
柔弱也有、美色也有、醉入欲.情的姿态也有……如此,竟無半分妖魅惑人之氣,脂粉輕施,冰眸淨透,膚泛月皎,瑩瑩成光,眼睑顴上幾筆血色的寫意潮紅……
自然而成、人間神仙色。
如此神人輕柔而沉默地給自己解衣,荼荼亦感到她手觸到哪裡,哪怕隔着幾層衣服,自己身子就會麻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