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卿洲緩了一口氣後才勉強撐起身子,騰出一隻手扯住了祁憬笙的手腕,不容拒絕道:“跟我回去。”
鼻腔倒灌入一股腥甜的冷氣,有點嗆,他感覺自己應當是活不了多久了。
故而他頗為平靜,左右祁憬笙想要的也不過是折辱自己,而方才自己同豬狗般匍匐在地,也算是遂了他的願。
靜默良久,祁憬笙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一手挑起他的臉,捏着他的下巴,冷聲道:“好一個潔身自好的“蘭玉君子”,甯願低聲下氣的求本尊也不願與本尊同享這紅袖添香佳人在側的美景春宵。”
“紅袖添香,佳人在側…”
範卿洲反複研讀着這幾個陌生的字眼,眼前氤氲不清,他看起來沒什麼情緒起伏的問祁憬笙:“…你當真這麼覺得?”
祁憬笙被他這般冷漠疏離的眼神刺痛,沒由來的一陣心慌,祁憬笙總覺得他要棄自己而去,像是在證明自己一樣,變本加厲的向那個不存在的假想敵宣示主權。
祁憬笙冷冷的掃了一眼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閑人,探月樓裡頭都是人精,被他這麼一掃自然一哄而散。
有的躲回探月樓提供的卧房,有的則是直接回了家,誰也不想觸了這位“祁仙尊”的黴頭。
寬敞的大堂中央,隻剩下他與祁憬笙以及那位美人。
美人的性子與他倒是相差不大,遇事波瀾不驚,并沒有絲毫畏懼祁憬笙。
隻是與他不同的是美人深得祁憬笙歡心,而他是祁憬笙拿來消遣折辱的階下囚,随時随地都能取了性命的階下囚。
“他不會想見你自甘堕落的。”範卿洲緩慢開口,嗓音沙啞道。
祁憬笙眸色微變,他知道範卿洲說的“他”便是自己已故的師尊。
數不清多久沒人在自己跟前提過餘不霁了。
“…與你何幹。”祁憬笙冷哼一聲,“範侍從還有臉提他?”
“他若不是因你,又怎會死。”
“若不是因為你,他如今也會活得好好的,他的徒弟也不會變成一個臭名昭著的惡人。”
範卿洲薄唇翕動,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範侍從怎麼不說了?”
良久,範卿洲頗為平靜道:“有何可說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麼?”
“不愧是玉蘭君子範卿洲。”祁憬笙怒氣上沖,指腹發狠的下壓,範卿洲本就幹澀泛白的唇瞬間充血,唇瓣裂開的口子染紅了他的指尖。
指腹沾着血,緩緩的抹在範卿洲的唇瓣上,豔紅的血如同胭脂附着在他的唇間。
唇角也染上了紅,但祁憬笙仍未停手,直到血痕漫延到他毫無血色的臉頰上才緩緩停住手,掀起眼皮,死死的盯着他。
“本尊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一,答應本尊方才說得…”
“絕無可能。”他還沒說完,範卿洲便打斷了他,還偏過頭躲開了他的手。
“好啊,那“蘭玉君子”是打算選第二個了?”祁憬笙撚了撚指尖血污,一咧嘴漏出森白的貝齒,笑意不達眼底,“第二個選項是——”
祁憬笙握住他的後頸,猛的将他往前一帶,微微側頭在他耳畔低語:“一劍穿心。”
“是死是活,由天定。”
打在他耳廓的呼吸分明是溫熱的,但他卻覺得一陣寒意肆無忌憚的擴散至四肢百骸。
數年相伴,往日之恩,他竟一概不顧。
範卿洲想如此也好,自己若真就這麼死了倒也算是解脫:“…好。”
他定定看向坐在祁憬笙身側的美人,沒頭沒尾問了一句:“你與他是何時相識的?”
美人輕聲道:“奴與仙尊是舊相識。”
…舊相識?
“範侍從這是想通了?”祁憬笙挑眉,“本尊允許你反悔…”
“你拿着劍罷。”
他現在連自戕的力氣都沒有了。
祁憬笙冷嗤一聲,手中浮現出他的伴生劍——辭甯。
看到祁憬笙喚出辭甯時他有一瞬恍惚,這劍是他贈給祁憬笙的生辰禮。
他記得祁憬笙收到這劍時高興的一把撲到了自己身上,少年意氣風發,認認真真的跟自己說:“小師叔,我會好好練劍絕不給你丢臉。”
沒想到時過境遷,他再見到祁憬笙執劍時竟是如今這般局面。
祁憬笙一手握着劍柄,一手攀上美人指骨,刻意溫聲細語、眉目含情的教美人握劍。
祁憬笙握着别人的手,刺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