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尊…我…”祁憬笙捂着半張臉,頗為絕望扭頭,試圖避開他的視線,給自己再留些臉面——即便現在再怎麼補救也是于事無補了。
範卿洲盯着他的臉,看了半晌,最終輕歎一聲,還好這附近有水源,不然祁憬笙恐怕要頂着這張血肉模糊的臉走一路了。
當然,他不是擔心祁憬笙如何,隻是若他對祁憬笙不管不顧,流傳出去的将會是“餘不霁冷血無情”,他不想辱沒了餘不霁的名聲。
見祁憬笙一動不動,他也不打算拽着祁憬笙丢人現眼,幹脆自己去水邊将那塊布洇濕,擰幹。
“小師叔,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祁憬笙把臉埋的老低。
驚秋十分識趣,瞧出了他的窘迫,扶着那乞丐往回走,走前還交到了他一句:“下次小心些。”
祁憬笙垂了老低的頭猛點兩下,耳根微紅發熱。
對着驚秋的背影小聲十分懊悔的呢喃了一句:“為什麼要我在小師叔跟前丢人…”
好巧不巧,範卿洲剛好聽見了這人的呢喃,他指尖一頓,後又恢複如常。
這時的祁憬笙不是殺他辱他的“懷沉仙尊”,他如今沒殺過人,亦沒有做傷天害理之事。
範卿洲看着祁憬笙沾了血的臉,輕聲問了一句。
“疼麼?”
他自己也這話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是上一世還沒有“懷沉仙尊”名号的祁憬笙,還是如今好好站在自己跟前的祁憬笙。
前世祁憬笙也曾像如今一樣沾了滿臉血,不過那時比現在嚴重得多,祁憬笙是真的受了傷。
那時祁憬笙一邊将濺到臉上的血往下抹,一邊故作鎮定的安慰他,說這狼妖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他記着那會兒他們是剛将邪祟鏟除,在準備回檀賀宮的路上又遇到了狼妖堵截,那群狼妖十分狡詐,是出了名兒的“滾刀肉”幾乎沒有人願意招惹上它們。
他倆遇到這群狼妖也是意料之外的事,隻能算他倆倒黴,但他倆也不能就此放棄原地等死,于是,他倆就提着劍,疲憊的同這群狼妖打上一通。
最開始他倆還能面前跟狼妖打個有來有回,但後來這群狼妖交替戰鬥,精力仍舊旺盛,他倆卻逐漸體力不支,開始落入下風。
他也記不清他倆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了,隻記得剛出了山林祁憬笙就毫無征兆的脫力倒在了他的眼前,渾身浸滿了冷汗,臉色慘白,血水混着汗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直到祁憬笙昏死時,他才發現祁憬笙的肩上被咬了個血窟窿。
他是怎麼發現的呢?
這人倒在自己懷裡時身上突然多了塊一直往外冒熱氣兒的地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範卿洲仔細一瞧。
這哪是什麼熱氣?這是分明是肩膀被咬了個對穿啊!這血窟窿還綿綿不絕的往外頭冒血呢,能不熱嗎?
祁憬笙半道醒了一回,似乎是為了緩解此刻沉重的氣氛,祁憬笙半開玩笑的問他:“若是以後殘廢了,師尊不要我了,我能不能挾恩圖報,讓小師叔養我一輩子啊?”
範卿洲沒吭聲,仍是背着他往檀賀宮走,回檀賀宮的路不遠,但那時他卻覺着那路太長了,就像是沒有盡頭。
“疼。”祁憬笙如實道,還有點不好意思的捂着下半張臉,問他,“師尊是不是嫌棄我…”
“别捂着了,手拿開。”聽不出他是何情緒。
如果祁憬笙上一世沒有入魔,他與祁憬笙大抵仍同現在這般,至少不會反目成仇。
僵持片刻,祁憬笙還是松了手,又可憐兮兮的問了他一遍:“師尊是不是嫌棄我丢…”
“臉”字還沒出口,範卿洲就幹脆利落的回他:“是,能不動了麼。”
祁憬笙:“……”
他總覺得師尊這話帶了一絲真情實感。
“師、師尊,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剛擦過鼻梁,祁憬笙就疼的面目扭曲,就着那塊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範卿洲語氣有些生硬,看他疼成這樣終是沒忍住開口:“為何不看路。”
祁憬笙難得集中精神跟自己腫的老高的鼻梁作鬥争時還能抽出空來回答他的話:“師尊,我看了,誰知道那路趁我轉頭就暗算我。”
範卿洲無言以對。
…頭一次見人能把走神說的這麼清新脫俗。
“師尊,你真不要紫蘇酒啊?”祁憬笙還記得方才那茬,認真開口問道,“要不這酒我随時都給師尊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