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裡鑽滿揮之不去的血腥味,濕潤無比,顯然是極其熱乎兒的血水散發出來的。
卷丹與妙語自幼跟随柳廂習武,自然不可避免的聞到了詭異的氣味,兩人四目相對,面色一沉。
柳廂極目遠眺,想要看清荊棘對面影影綽綽的身形到底有多少人,腦子還在猜測,身體已經先一步躍下了馬背。
卷丹壓低聲音提醒道,“柳廂小姐,事不關己,我們無須去趟這一灘渾水啊!”
柳廂充耳不聞,頭也不回地敷衍道,“我就去看看,看看而已!無妨無妨!”
話音未落,她已手速奇快的幾刀劈爛眼前礙事的荊棘,吓得棕馬忍不住嘶鳴一聲。
這記嘶鳴無非成了打草驚蛇的号角,隻見荊棘對面的一群人無一不呆滞一瞬,動作一僵,心跳如鼓地瞪着柳廂這位不速之客。
柳廂“哎呦”一聲,略微嗔怒地罵了一句瘋馬,手握剪水銀練彎刀,橫在眼前,直勾勾對視那群黑衣包裹的蒙面人,笑道,“你們在幹嘛?我也要玩!”
“……”
那群黑衣人瞧見一高挑瘦勁的女子驟然浮現,雖是吓了一跳,但也并沒有放在心上。
領頭的黑衣人把劍從腳下的死人中拔出來,微愠地朝一蒙面男子打眼色。
意思是區區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你一人便可擺平,千萬不要讓她制造麻煩。
那蒙面男子點頭,舉着長劍自信滿滿地沖向柳廂。
柳廂淺淺一笑,頗有無可奈何之意。
她掃一眼黑衣人包圍下的一抹驚心動魄的白影,不知為何善心大起,扶穩鬥笠,反手一刀就将那蒙面男子砍得後退連連,一跟頭翻在地上疼得爬不起來。
不給其他人反應的機會,柳廂踏着樹幹,飛身躍起,在半空旋了幾下,刀無虛發,一連削倒了五六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黑衣人。
那群黑衣人沒料到一個弱女子居然能有如此深厚的武力,一時吃驚不已,趴在地上手足無措。
領頭黑衣人對柳廂橫眉道,“你到底是何人?膽敢壞我們好事!報上名來,下回自會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叫柳廂,柳樹的柳,一廂情願的廂。”
柳廂把彎刀上的血在樹幹上擦了擦,一雙黑眸瞭向不遠處踩了陷阱被倒挂在樹上的白衣“吊死鬼”,頗覺有趣。
領頭的黑衣人一本正經跟柳廂說話,柳廂卻在百無聊賴地嘻嘻發笑,他怒不可遏地揮劍劈來,勢必要狠狠地教訓眼前不可一世的女人。
卷丹穿過荊棘,瞧見這一幕,吓得肝膽欲裂,“柳廂小姐!小心!”
柳廂嗤笑,目露不屑,在那領頭黑衣人奔來之時,錯身一躲,手腕用力,一刀自高處斬下,直截了當地把對方手裡的利劍斬成不對稱的兩截。
“哐當”一聲,一截斷劍應聲落地,铮铮作響。
黑衣人抓着剩下的半截斷劍,一臉錯愕。
柳廂沒時間讓他錯愕,回身一拳轟至對方面門,打得人滿臉鼻血橫流,“砰”的栽倒在地。
接踵而去的是柳廂如暴雨傾盆的拳頭腿腳,噼裡啪啦打得那叫一個火熱痛快,酣暢淋漓。
她一邊拳打腳踢,一邊提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嗯?無緣無故出現在山間行兇,莫不是強盜土匪?劫财還是劫色?嗯?你知不知道作人是不能幹壞事的!況且你們還以多欺少!”
“以多欺少是不對的,明白嗎?還有沒有下一次?問你呢?還有沒有下一次!”
說到“強盜土匪”四字時,柳廂尴尬的噎了一刻。
那領頭黑衣人生平哪裡受過如此屈辱,憋着勁連慘叫也不發出來,更不可能丢盡顔面的讨饒認錯。
眼見對方不認錯,柳廂對姗姗來遲的卷丹和妙語道,“看住他們!”
“是!”
柳廂掃一眼滿地哀叫的黑衣人,嗤之以鼻地雙手抱胸,她一步一步,饒有興緻地朝不遠處倒挂在樹上的白衣吊死鬼走去。
林葉簌簌,衣袂獵獵。
柳廂停在那棵樹下,歪歪頭去看倒吊之人的面容,卻見對方烏發如瀑布傾洩,已然将五官遮得嚴嚴實實。
素雅白袍粘了泥濘和血迹,肮髒不已,此時正被山間寒風吹起了蹁跹的弧度。
柳廂用手指戳了戳對方的胸口,見對方沒有反應,心想是不是死透了,她拿出食指小心翼翼去探那人的鼻息。
手指剛一湊過去,便聞一低沉乏力的男音透過發絲傳入耳膜,猝不及防。
聲音朗朗悅耳,字正腔圓,聽得人一時心猿意馬。
“還活着。”那人說,“頭有點暈。”
廢話,倒挂這麼久,頭不暈才奇怪呢?
柳廂聽見這聲音是個年輕人,見對方還有一口氣,忙不疊甩出彎刀,割斷吊在對方腳踝上的麻繩。
繩子一斷,那白袍男子控制不住地要一頭栽進土裡去。
柳廂眼疾手快連忙上前幾步,一把接住對方摟在懷裡,把人平放在地,撥開阻礙對方呼吸的烏發,冰涼的手指挨上絲滑白嫩的肌膚,柳廂心裡不免疑惑不已。
怎麼有男子的皮肉生得這般滑嫩……
待她擡目仔細瞧過去,兩顆大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裡飛出來,直接飛到那白袍男子的臉上去。
白袍男子氣息奄奄地躺在草叢裡,黑發纏繞半邊頸部,平添缱绻味道。
膚白勝雪,眉濃似墨,目若點漆,鼻梁高挺,嘴唇是淡淡的薔薇色,下颌線清晰無比,喉結鼓鼓的滑動,胸膛因差點缺氧窒息而頻繁起伏……
白衣,黑發,貌美,男子。
柳廂跟被偷了魂兒似的呆坐在地,手指保持着原來的動作滞在半空,她居高臨下俯視對方,咽了咽口水。
男子迷迷糊糊瞄一眼柳廂,情真意切道,“多謝這位壯士,承蒙救命之恩,感激涕零,莫敢相忘。日後有機會必——”
“……你說什麼?”柳廂眉毛一抖,詫異至極。
白袍男子不覺有異,仍虛弱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