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精巧核桃果爆裂煙花火雲(一)
(蔻燎)
“柳姑娘?”
黑影的聲音不疾不徐道,“看來你已不勝酒力,若不介意,去我帳内安寝,如何?”
柳廂曆來耳力敏捷,自是瞬間聽出對方到底是誰。
她猛一擡頭,頭頂赫然撞到了付庚重的下颌,但聞一聲清脆的響音,随後便是付庚重痛苦的一記悶哼傳來。
強壓着嘴角上揚的弧度,柳廂不明所以地眨着眼,摳摳腦袋,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咦?校尉大哥,原來是你?”她彎腰作揖,嘴裡不停地念叨着“對不住,對不住哈”,心裡早就樂開了花兒。
付庚重吃疼的擡手揉了揉下颌處,凝視柳廂半晌,才慢吞吞回話,“無事,看來你的确不大清醒了。”
柳廂裝傻很有天賦,她歪歪頭,吐着舌頭,嘻嘻一笑,“哪有?隻不過喝了一點小酒罷了,一點點,不足挂齒,不足挂齒。本姑娘清醒着呢!再來十幾壺都喝得了!”
說罷,她就摩拳擦掌,大有好好展示一番自己腳步穩當,腦海清晰的意思。
她五指成拳,毫無征兆地驟然襲擊而出,正正地錘在付庚重硬邦邦的胸膛之上,這一次的悶響顯然比剛才如雷貫耳了一些,被錘的主角兒也忍不住連連後退,差點刹不住腳。
柳廂覺得不解氣,嘴裡嚷着,“校尉大哥,你看!我這不清醒得很嗎?拳無虛發!你且看着!”
話音未落,下一記狠拳穿破氣流準備朝付庚重的面門砸去。
付庚重在軍營浸淫多年,身手矯健自然不在話下,前面是他疏忽懈怠,以為柳廂再如何英勇善戰也不過是小小一介女子,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可适才那狠狠地一撞,拼盡全力的一拳,明顯是不容小觑的威力,倒讓他一時吃不消,疼得仿佛被五大三粗的壯漢打了一頓。
眼瞅着第二拳要落将下來,付庚重濃眉緊鎖,忙不疊錯身一讓,伸出另一隻手臂,半空截住柳廂蓄滿勁兒的拳頭。
他怒極反笑,挑着眉,“柳姑娘,你是我生平見過的最最力大無窮的女子。”
“是嗎?”柳廂嗤笑,“那真是你的畢生榮幸了!”
付庚重笑意加深,沒有松開手的想法,反而緊緊地攥住柳廂的拳頭,意味深長地說,“柳姑娘,你與大将軍對酒談天,想必已經知道了他所言的事情罷?從今往後,柳姑娘就是大睦朝軍隊的制作火藥的‘功臣’,哦,也可以如此說,柳姑娘往後便是付某的師父了?”
他道,“像‘校尉大哥’這種話是不合禮數的。柳師父應當叫我一聲——徒兒。”
“……”
随口答應木逍遙的話僅僅是為了脫身,來争取逃走的時間的計策罷了,誰閑得沒事幹去收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大,個頭還魁梧的老爺們兒當徒弟?若是真的收了,她一定是腦子抽風發癫了。
柳廂面色凝重,頓覺包裹自己拳頭的那隻大手像塊烙鐵似的貼着她皮肉灼烤,苦不堪言,她強裝笑顔,“這些都是後話,後話……什麼師父徒弟的,其實,不急于一時,再說吧!”
她扭動拳頭,使勁把手從付庚重掌心抽出,這一使勁發力,濃稠的酒氣登時消散了一大半,聳聳肩頭,柳廂側身退遠幾步,搖着手道,“天色不早,理該回去歇息歇息,不知小郎君醒過來了沒?我得回去瞧一瞧。”
“……師父,柳姑娘,你當真要與俞公子夜裡同住一處帳篷?這樣吧,我去把俞公子帶回我的帳篷,這樣對其他幾位姑娘也比較妥當。”付庚重的手在半空滞留一秒,手心空落落的,他不露痕迹地垂下手臂負在身後。
柳廂趕忙搖頭,馬不停蹄準備朝那不知在何處的帳篷跑。
付庚重莞爾一笑,退一步,“柳姑娘,軍營的帳篷錯落雜亂,你初來乍到定是極難找準位置,不如讓我帶你回去。”
看着四周大大小小一模一樣的帳篷,柳廂原本想婉拒付庚重的好意,孰料定睛一看,她分不清楚哪一個帳篷裡面待着卷丹,妙語與俞冠楚。
識時務者為俊傑,低一回頭而已,算不得什麼丢臉的事。
足下一頓,柳廂扭身回眸,舉出手臂往前一擺,笑語盈盈,“多謝,多謝校尉大哥,勞校尉大哥幫忙引路了。”
付庚重但笑不語,躍過柳廂一步步朝前,柳廂收斂笑意,一邊記着路一邊緊緊跟随付庚重的步伐。
在軍營繞來繞去,拐了好幾個彎,兩人才在一破舊的矮小帳篷前駐足停步。
付庚重躬身欲探入簾子将俞冠楚帶走,柳廂立馬擋住帳篷口,揮手趕走那一群得令不準卷丹,妙語出來的士兵,對付庚重道,“校尉大哥,天色極晚,柳廂既已回來,便不留你做客了,裡面亂糟糟的,怕是不太方便。”
看着被轟走的一衆士兵,付庚重費力地朝帳裡觑了一眼,結果什麼也沒瞧見,明白柳廂的架勢是不可能放他進去的。躊躇逗留一會,還是敗下陣來,隻得對柳廂道了一句“明日再見”。
随後留了稀稀落落幾名士兵把守帳篷,以保柳廂等人無能逃走。
一切交代妥當,付庚重才領了多餘的一行人離開。
付庚重前腳一走,卷丹與妙語後腳就扒拉開簾子鑽了出來,兩人上下左右掃視一圈柳廂,見柳廂毫發無傷,拍拍胸脯,心下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