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寒月風情寨強娶壓寨夫君(一)
(蔻燎)
誨人不倦聽罷柳廂的話,又見對方笑得陰森森地,眼瞧着俞冠楚被拖得不見蹤影,他們一急之下,全心想尋地躲避,也想沖出去解救俞冠楚。
躲躲藏藏,腳下亂七八糟。
猩紅的丸彈滾入半空,跌落垂地,在肉眼來不及捕捉之時“砰”的炸開。
誨人不倦見狀,心叫不妙,眼底閃入一陣濃稠的紅霧,他們立馬擡手捂住口鼻,急得汗如雨下。
柳廂丢下‘笑不停’時便踏着殿外廊柱,輕松地借力躍上寺廟外牆,一個翻身跳出廟外。
暗青色衣袍蹁跹如蝶,滑落絕美的飛揚弧度。
緣引殿裡時不時傳來幾道急促發嘔的咳嗽聲,下一秒就聽見交纏混亂的潑天大笑,洶湧澎湃,忽略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走,大人,我們的大人,哈哈哈哈,别,放下我們的大人……哈哈哈哈,大人!你受苦了哈哈哈!”
“大人……哈哈哈,完了,哈哈哈完了,完了!哈哈哈哈,怎麼辦?怎麼辦?哈哈哈大人要,要跟女土匪,哈哈哈成親了,哈哈哈哈!跟女土匪成親,成親!”
“狀元郎跟女土匪,哈哈哈,成親!哈哈哈,笑死,簡直瘋了,瘋了瘋了,哈哈哈哈——”
薄如蟬翼的月光之下,緣引殿上空紅霧蒸騰,視物不明,氣味難聞,想來其中的誨人不倦兩人耗力過度,一時半會追不出來。
柳廂出了緣引寺,卷丹與妙語早把紅棗,黃瓜,綠豆的缰繩從樹上取下,幾人争分奪秒地躍上馬背。
柳廂俯身去拉俞冠楚的手,卻見對方的兩隻手腕被卷丹束了一根樹藤,綁得腕上紫青色縱橫,刺人眼睛。
心房陡然一顫,柳廂擰皺眉心,一手提溜着俞冠楚的領子,将人甩上紅棗的馬背。
俞冠楚坐在柳廂前方,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唇齒顫抖,他冷聲道,“柳姑娘,我原以為你心懷天下,冒着生命危險去邊境給大睦軍送火藥,你必是能明白一些道理的,為何?為何就揪着我不肯放手?”
柳廂嗤笑,不予回答,拉起馬缰,“駕”了一聲,朝着一片墨綠奔馳而去。
卷丹與妙語緘口不言地緊随其後。
幾人穿林繞溪刻不容緩地走了一夜,從天穹黑得透亮走到了晨光熹微,東方現出金燦燦的太陽一角,才堪堪緩下行程,找了個稀疏林子歇息。
落腳之地的樹木不算茂密,東一顆西一株,長得很随意很放肆,因此天際的細碎陽光可以毫無阻礙地揮灑下來。
金光漏過樹隙,薄薄地像秋冬隕落的破敗花瓣,跌入塵埃即将化為泥濘,再不光鮮亮麗,再無生機勃勃之日。
柳廂控制紅棗停下馬蹄,方一穩當,她就伸手一推,力大無窮地一手把俞冠楚從馬背推到枯枝敗葉堆積的地面上。
俞冠楚隻覺天旋地轉,頭昏腦漲,雙手被縛,仰面摔倒,疼得他腮頰的肌肉一抽,嘴唇一抿。
他擡目直勾勾盯着馬背上方,居高臨下的暗青色人影,兩道濃眉中間擠出憤怒的細紋。
柳廂俯視俞冠楚,“不會與沒有感情的女子成親,俞公子,你所言之意,本姑娘是否可以理解為——你對我毫無感覺?”
是俞公子,不是小郎君。
看來,風情寨的女土匪是記恨昨夜他說出來的誅心之論了。
俞冠楚黑眸斂了斂,背過臉去,以沉默作為震耳欲聾的回應。
柳廂苦笑,回顧先前發生的一幕幕俞冠楚挺身而出的畫面,她又想起來在大睦朝軍營時琢磨的疑問,她道,“俞公子,我有一疑,說來與你聽聽?”
“何事?”
俞冠楚茫然地回眸,啞然道。
柳廂開門見山道,“去大睦朝送火藥,你在玉米地裡幫我打落爬在胸口的過山峰,還有幫我擋下阿陣刺來的銀槍,一樁樁一件件,你是不是都在用行動還恩?還我的救命之恩?”
“……”
“你是不是心想着,等你還完了所有的恩情,你與我便兩不相欠,再無任何瓜葛?從此,永生永世沒有一絲聯系?分道揚镳,形同陌路。”
“……”
“土匪,終歸會回到山野的,而你,所謂的狀元郎,也勢必要成為人上人,生活在奢華榮耀的世界裡,步步高升,前程似錦。”柳廂的黑目幽深難測,她舉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看着上面因練武生出來的死繭,神情複雜地勾起唇角,“你内心深處,便是這般想的,對嗎?”
如鲠在喉。
俞冠楚動了動嘴唇,喉嚨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力扼制,喘息痛苦,言語不出。
對嗎?
是對,還是不對。
明明答案簡單得不值一提,可偏偏為何開不了口去回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