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怎麼心不在焉的?咦,這珠钗質地不錯,風城裡有賣這種頭飾嗎?”即便月半胧眼疾手快藏起來,也逃不出柳廂的眼睛,柳廂瞥了一眼就看見那價值不菲的珠钗,下意識問了句。
月半胧羞愧地低下嬌媚的臉兒,顧左右而言他,“柳将軍,這,這……哦,該去給卷丹姐姐和妙語姐姐拿藥了,我先去駱軍醫那了!”說着,起身提着裙擺跑開了。
人走後,柳廂迎着關山隔入内,掩上門扉。
關山隔問道,“這女子是誰?軍營裡還有這麼多年輕女子?”
柳廂知父親有疑,便将來風城的第一夜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關山隔默然片刻,笑道,“廂廂助人為樂,是做了件善事,善有善報,她們會記得你的恩情的。”
柳廂坦言道,“我不需要她們記得恩情,隻想她們能脫離苦海就好。”
關山隔點了點頭,認可此番看法。
寂靜。
兩人不說話,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半刻。
柳廂不想浪費時間,開門見山道,“爹,你别藏着掖着了,全部告訴我,不然我不會放你走的!”
無奈的太息一記,關山隔皺眉蹙額,做了許久思想鬥争,睨一眼緊閉的房門,看定柳廂的面容,下定決心道,“廂廂,你聽爹爹說完,千萬不要做傻事,你是風情寨的寨主柳滿宮的女兒,不管你爹爹的身份是什麼,你依然永遠是大睦朝寒月山風情寨的大小姐。”
柳廂心中詫異關山隔的此等反應,她一頭霧水,正欲出言,關山隔已經斟酌詞句,侃侃而談。
其實,關山隔并不是關山隔,他有他的真實名字,乃為沙山隔。
沙山隔是無垠國曾經的三王子,當今無垠國國王的三哥。
十九年前,也就是沙山隔還未到大睦朝的前一年,正逢無垠國奪嫡政變,沙山隔是無垠國百姓推崇的儲君,是名副其實未來的國王。
奈何沙山行野心勃勃,不願屈居人下,一怒之下連夜起兵謀反,以夫妻蠍為破軍之口,瘋狂地掠殺自家兵卒,隻為将沙山隔從王位上趕下來。
當時的沙山隔剛坐上王位不到三日,四弟便領兵攻入王城,甯可作天下罪人也要把他趕盡殺絕,殺以洩憤。
沙山隔與沙山行的兵馬打了一宿,終是力有不逮節節敗退,在生死攸關之際,一名良将以死幫他拖延時間,助他連夜逃出無垠國。
離開無垠國的沙山隔遭受權力和親情的雙重打擊,心身受損,跌在沙漠裡險些饑渴而死,他衣衫褴褛,饑苦交迫,沿路乞讨到了羅家坨,縮在房檐下不敢露面,唯恐被無垠國潛入的暗衛抓住殺死。
如此狼狽地苟活數十日,他吃得比狗還可憐,睡得比狗還憋屈,肮髒如泥,人人喊打,本以為他會就此餓死街頭,不想有一日,一襲翩翩如蝶飛舞的紫衣落入眼眸。
年輕的柳滿宮與柳廂幾乎一模一樣,貌美如畫,豪氣沖天,英姿煥發,令人過目不忘。
她自牆頭一躍而下,懷抱一壺濃酒,宛如一朵紫雲栖息在沙山隔的身前,她将手中的酒壺遞給在屋檐下抱臂打盹兒的沙山隔,幽幽一笑,“小美男,陪姐姐喝一壺?”
天知道,那時的沙山隔又臭又髒,臉上抹滿灰燼,衣着破敗,打眼一瞧,其貌不揚,哪裡當得起“小美男”三個字?
可柳滿宮仿佛能透過那些髒兮兮的黑印子看清楚沙山隔的真實容貌,連哄帶騙勾得人喝了好幾壺酒。
等沙山隔不勝酒力,連連讨饒之際,柳滿宮方笑吟吟道,“小美男,你知道姐姐是什麼身份嗎?”
沙山隔搖頭。
柳滿宮道,“姐姐是土匪,姐姐看上你了,姐姐的新寨子還缺一位壓寨夫君,你願不願意跟姐姐回土匪寨?”
自幼長在王宮的無垠國三王子,何曾與土匪近在咫尺地接觸過,聞聲,避之不及,一個勁擺頭拒絕。
柳滿宮卻覺得愈發好玩,在羅家坨貓抓耗子似的逮着沙山隔玩了大半個月,許是玩累了,直接二話不說拿繩索捆着人綁上馬背,一騎絕塵直沖寒月山的風情寨,一氣呵成把沙山隔強行娶為壓寨夫君。
在風情寨,兩人拉拉扯扯多年,終于還是看對了眼,情深義重,蜜裡調油,順應生活誕下了獨女柳廂。
因為他是無垠國之人,不會寫大睦朝的字,但又不敢亂教柳廂無垠國的古字,隻教了重要的“柳廂”兩個字。
事與願違,簡簡單單的兩個無垠古字“柳廂” ,竟成為了女兒诘問他的漏洞和武器。
明白一切後,柳廂“噌”的自椅子上立起,嘴巴張得能塞下一顆生雞蛋,她指着關山隔,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無可相信,“爹,你是說,我有一半是大睦朝的血脈,有一半是無垠國的血脈?”
她的聲音因激動而徹底變了調,“按你的意思,那沙戎樓豈不是我的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