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舉目看看柳廂,扭捏一陣,小聲道,“夜裡光線不足,一時看不清楚,隻記得對方身材高大,穿了黑甲,像極了,額,像極了——”
“像極了誰?說!”似有眉目,柳廂追問道。
“像極了付将軍。”
“什麼?”
士兵如履薄冰道,“柳将軍,我瞧着像付将軍的身形,但也無十分把握啊!你千萬不要告訴付将軍,他不會放過我的!”
柳廂無話可說,對士兵的言辭将信将疑,她把士兵交給姗姗來遲的阿陣盯着,思緒陡閃,一側眸,不小心撞上闫钰的目光。
闫钰道,“柳将軍,你身後的門打開了,看來,大将軍應是平安無恙了。”
猛一回頭,果然見房門大敞,付庚重和駱彌長一臉疲憊地站在後面,眼沉如水,一語不發。
衆人還沒出言,駱彌長揉了揉眉心,緩緩道,“大将軍嗜酒如命,已然傷了脾肺,得安靜修養,你們若無事,不必去打擾他。”
婁密眯眯眼睛,哼道,“你是說,他隻是脾肺不舒服?怎麼可能?”
駱彌長冷冷一笑,“不然呢?婁将軍,你覺得應該是什麼病症?”
“……”
為了打消疑慮,婁密不顧付庚重的阻攔,領着闫钰,李施,副将步入屋内,看着床上的木逍遙呼吸均勻,面皮紅潤,一副熟睡的模樣,啞然無語。
一群人走出屋子,無奈之下,客氣地大大贊賞了駱彌長的醫術。
婁密氣得面色鐵青,摔袍拂袖而去。
漸漸地,院落裡多餘的人-流悉數散了,徒留院外守衛的士兵。
人群走遠,柳廂回頭欲問付庚重有關木逍遙的具體情況,卻看見倚着土牆的付庚重重心不穩,腳下一軟,“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砸起一片沙塵。
柳廂忐忑不安,小心翼翼詢問,“付庚重,大将軍他真的無事了?”
被阿陣緩緩扶起的付庚重聳了聳鼻頭,豆子大的淚花一顆一顆跌落而下,流滿了整張硬朗的俊臉,他微微哽咽,“危在旦夕,時日無多了。”
聞言,柳廂和俞冠楚等在場之人皆吸了一口冷氣,柳廂深覺此事詭異,便将士兵所言一字不漏地告訴付庚重。
付庚重把審視的眼孔凝向那位守夜的士兵,聲色俱厲道,“你說什麼?本将軍昨夜來找大将軍?你哪隻眼睛看到的?豈非胡言亂語!”
士兵一跟頭跪地上,渾身戰栗,“付将軍,小人隻是說看着像你,也沒有說一定是你,小人,應該是眼花了……請付将軍息怒!”
俞冠楚攏攏眉峰,适時道,“酒,或許不隻是普通的酒。”
經此提醒,他們恍然大悟,是他們率先以為木逍遙是酗酒過多導緻腦出血越發嚴重,然而先入為主,單單以為是喝了酒的緣故,而卻忘了酒水之中亦可做手腳。
駱彌長回屋拿起酒罐,放在鼻間嗅了一番,臉孔愀然,他将罐内剩餘的幾滴酒倒在一幹淨的茶盞中,指着那淡黃的酒水道,“這酒裡加了毒藥‘萬骨枯’,人心難測,竟是有人設計戕害大将軍。’”
“ ‘萬骨枯’,那是什麼東西?”付庚重砸緊拳頭,怒不可遏。
“ ‘萬骨枯’此毒,與尋常毒物不一樣,尋常毒物入喉即潰散毒素,千絲萬縷蠶食人的健康血肉,而‘萬骨枯’它進入體内一開始是沒有變化的,若想讓它起作用,得讓人體發熱發燙,心率提高,待到一定程度便攻入血液,使之僵硬癱瘓。大将軍飲酒至酣暢淋漓之時,必會周身滾燙,口幹舌燥,因而引起酒中的‘萬骨枯’爆發力量,加之大将軍本就有腦部出血的毛病,在毒藥的侵入下,無可避免地深受其害。以至于淪落到全身癱瘓,難以動作的地步。”
駱彌長攥一攥手心,一股痛徹骨髓的悲涼席卷身心,他低低道,“此毒一般人難以發覺,它的厲害之處就是僞裝無害,殺人于無形,能把罪魁禍首的黑鍋丢給其他原因,若不是我醫術高明能看出端倪,要是換了其他人,必定無法查出酒中玄妙。”
“那大将軍此番能否挺過?”柳廂心裡空落落的,想起自己和木逍遙一次一次的并肩作戰,鼻酸不已,淚濕眸仁。
“怕是難了。”
付庚重道,“有人刻意謀害大将軍,還口口聲聲造謠說是本将軍送的酒,此人城府暗設,不可不防。”
他一把抓過守夜士兵的領子,手上使勁,朝其腦袋擂了一拳,惡狠狠道,“給本将軍交代清楚,到底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昨夜送酒之人是誰?你要是敢诓騙本将軍,小心就地正法了你!”
士兵被揍得頭暈眼花,抱頭哀嚎,哭泣道,“付将軍,沒有人教我,我僅僅是眼花,看,看錯了……”
“昨夜之人,除了身形高大,披戴黑甲,還有什麼特征?”
“……沒,沒了,小的當時朝院外走,哪敢一個勁盯着看。”
付庚重蹙眉,咬牙切齒,“此人絕對不是小人物,能讓大将軍相信他,并且願意和他共飲對酌,身份自然會比尋常士兵高上幾等。”
俞冠楚道,“能與大将軍推杯換盞之人,依你們所見,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