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嶺的話逐漸變得模糊，雍妙木然地點頭，想起媽媽對她說的，她隻有她了。不是為了她，她不會留下來。

“以後乖乖讀書，考上精英賽前幾名，去首都星，以後别回來了。”

雍妙點頭，重複道：“讀書，精英賽，首都星。”

讀書，精英賽，首都星，成為十歲雍妙心裡永恒的夢想。

沒有家暴的威脅，風沙的阻擋，坐在幹淨明亮的教室裡的雍妙專心地念書。她沒什麼朋友，高嶺也不怎麼和她說話，雍妙幾乎都快忘記自己還有語言能力了。

除了，除了那個自稱上城區老大的沈小京總是賴着雍妙說話。

上次事件，雍妙随口打發沈小京之後，第二天回來，沈小京竟然說雍妙說的方法有用，爺爺把爸爸媽媽叫回來了。他要認雍妙為老大。雍妙才不想成為什麼奇奇怪怪的老大，就随口敷衍了幾句。沒想到沈小京更高興了，說什麼，“既然你認我當老大，以後我一定罩着你。”什麼的。

奇怪的人。

除了這些，沈小京還喜歡在下課時纏着雍妙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說爺爺自從喜歡他之後，他家裡的叔叔又怎麼他了，姑姑又怎麼他了，阿姨又怎麼他了。雍妙很想讓他不要說話，但如果不和沈小京說話，雍妙感覺就沒人和自己說話了，因此雍妙不僅聽，還會回應幾句。

沈小京每次講完都自豪地說：“雖然他們這樣對我，但我會原諒他們的。”

雍妙點頭，敷衍地說：“善良拯救世界。”

這時候，沈小京總會激動地說：“雍妙，你真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然後拽一拽雍妙的頭發。

雍妙會不耐煩地撇開沈小京的手，告訴他自己要看書了，讓沈小京去找别人玩。

有的時候，沈小京會感覺一點點奇怪：“雍妙，為什麼你不和我說你的事情，為什麼你隻有阿姨，沒有媽媽？”

雍妙會立刻回答：“沈小京，我不喜歡别人問我這個，你不要問。”

沈小京有些傷心：“可是我是你的朋友啊。”

“我隻有你一個朋友。如果你這麼說，我就很難過了。”

這時候，沈小京的臉上會顯出一種使命感，他一隻手放在胸口，鄭重地說：“我會好好守護你的。”

雍妙以為沈小京這種奇怪的表現不會持續很久，沒想到，五年後，雍妙還是在聽沈小京家的七七八八。

現在已經進階到，他爺爺要娶老婆了。

“那個Omega，隻比我大一點點，”沈小京眉頭緊緊鎖着，“可能才十八九歲。我真搞不懂為什麼。”

十五歲的雍妙比之前要話多些：“她應該是下城區的人吧。”

沈小京拼命點頭：“你怎麼知道，雍妙，你好聰明。”

“下城區的人，要是不拼命吃藥或者到上城區住，很多年輕人會因為吸入過多煙塵患上呼吸道或者肺部疾病。所以他們會竭盡全力來上城區。”雍妙很早之前就知道這一點，因此，她偷偷攢了錢給雍惠買了

沈小京眼睛亮亮的：“雍妙，你知道的真多。”

雍妙撇撇嘴，她在下城區住了十年，沒吃過藥。也因此換上些頑固的慢性疾病，對花粉和粉塵都格外敏感。但是她沒和任何人說過，沈小京直到現在都以為雍妙花粉過敏。

“雍妙，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要什麼嗎？”

雍妙才翻開書，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送我書吧。”

“之前每一年都送你書，換一個換一個。”沈小京趴在桌子上，催促雍妙。

雍妙随口應付道：“你送什麼都好。”

沈小京笑：“那你說的，别忘記了。”

雍妙十五歲了。距離精英賽隻有三年了。她要考到精英賽的第一名，然後通過資助去首都星讀書。時間緊迫，雍妙沒時間在意别的事情。

因此，晚上沈小京讓雍妙回家多注意一點的時候，雍妙也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回到家，雍妙才發現一些些不同。

家裡好像空了很多，像是有誰搬走了很多東西。

高嶺最近好像很忙，雍妙想了想，最終沒有給她打電話。她雖然比高嶺小了将近二十歲，但兩人更像室友。

她照例給自己做了晚飯，又給高嶺留了份飯。又看了會書，淩晨一點準時入睡。

才睡着，雍妙就被搖醒。是高嶺，慌張的高嶺。

高嶺的聲音帶着慌張：　“小妙，小妙，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我們離開這裡。”

雍妙瞬間清醒，高嶺的慌張和害怕不是裝的，雍妙沒有問去哪裡怎麼去，她堅定地點頭。

收拾了幾件重要東西，雍妙和高嶺就走了。

電梯裡，高嶺好像終于平靜一點，高嶺紅着眼圈，有些歉意地開口：“小妙……這個事情有些複雜……等我……”

電梯門打開，暗色粉塵撲面而來，帶着逃無可逃的怪味，直到躺倒地上，雍妙才知道自己是被迷暈了。

兩個黑色制服的人帶着防毒面罩，從電梯外走進來，他們看都沒看雍妙一眼，直接走到高嶺身邊，用一個黑色環狀設備戴在高嶺脖子上，然後盯着設備上小小的顯示屏說話。

雍妙掐着自己手心，認真的，用盡力氣地，聽他們說話。

“……沒認錯吧……”

“……沒有，血型匹配，就是她，一個Omega逃這麼遠，還藏了這麼多年，也算了不起了。”

Omega，怎麼會呢，阿姨說自己是個beta啊……

最後一眼，雍妙看着高嶺被那兩個人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