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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雍妙也不是個不聽勸的人。隻要楊羅說的對的話,雍妙還是聽的。比如,楊羅說雍妙平時又狂又傲,得罪人交不到朋友都活該,那雍妙改。
所以在精英賽結束之後,雍妙也交到幾個朋友。雍妙自以為裝了一個月,也差不多了。直到她看到隋山在自己面前洋洋得意,心裡的火一下子就冒起來。
隋山坐在雍妙身邊,用得意的語氣低聲說:“你現在終于承認自己是個神經病了?”
雍妙忍耐着回答:“是啊,忍不住了,你上次說的那個醫生,叫什麼來着。我能去看看嗎?”
隋山勾唇點頭:“當然。走吧,我陪你去。”
那天,和沈小京打完電話後,雍妙便十分懷疑這件事和隋山脫不開關系。她特意找到隋山,問心理醫生的聯系方式。隋山果然輕易上鈎,把雍妙帶到心理診室。路上,隋山已經向雍妙炫耀了一百遍這個醫生多麼多麼厲害,很難排隊,是他的關系才排上的。
面對醫生,隋山指着雍妙:“是她,别看她笑得可愛,其實病得厲害。”
雍妙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心理醫生和隋山偷偷說了幾句話,就趕走隋山,開始今天的心理咨詢了。“來吧,聊聊你自己,小雍同學。”
雍妙整個人窩在沙發裡,她根本就不想聊自己,但是為了降低醫生的防備心,還是開口說話:“醫生,快樂是什麼啊?”
醫生好像也沒有想到雍妙會直接反問,她愣了下,繼續溫柔說道:“為什麼想問這個呢?”
“醫生,你知道嘛,我是個很難快樂的人,所以,誰要是把我的快樂奪走一點,我都會很痛苦的,你說對嗎?”雍妙直接問道,“所以醫生,你有沒有洩露過你的診斷書呢?”
醫生疑惑反問:“什麼?”
“你之前是不是接待過一個叫沈小京的病人,不過他沒有問自己的問題,問的是他一個朋友,是吧?那個朋友是我。”
雖然醫生面上沒有大的表情波動,但她顫動的眼神已經說明一切。
“醫生,其實我很尊重醫生的,但是你知道你的診斷書洩露了嗎?你是知情的,還是被隐瞞的?”雍妙提高音量,“醫生,我看到我的病曆了。”
醫生臉上顯出抗拒:“不……”
雍妙又放低語氣:“醫生,和你說這話不是追究你,我知道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是剛剛那個人,隋山,偷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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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利益面前脆弱的不堪一擊,醫生很快承認了隋山有時會在這裡看病曆,但她從來沒有讓隋山拿走病曆,是隋山偷走的。
不重要了,雍妙已經知道是隋山設計讓自己知道這件事情。
出了門,隋山笑着朝雍妙走來。雍妙卻掏出懷裡小刀,沖上去,她用刀抵住隋山脖子,将他按到牆上。
“你到底想幹嘛?”雍妙冷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隋山眼睛一挑,就知道雍妙把事情逼問出來了。可是他卻興緻盎然地繼續說:“噢,可是我又沒逼沈小京去替你治病,是沈小京自己以為你有病,才去替你看醫生的。你和我都知道,一個人不可能真的逼另一個人做一件事。除非,他真的這麼想。”
“所以,雍妙,沈小京是真的覺得你有病。”
雍妙已經松下小刀,往外走了。
“喂,你為什麼要難過呢。承認自己有病,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難道,你真的喜歡他?”
雍妙沒有回答。
她想起《如何收獲快樂》裡寫道,喜歡一個人,是酸澀的,是甜蜜的,是忐忑的,你會時刻擔憂,你會喪失自己,所以請你喜歡一個人時,不要那麼喜歡他。
所以,請更多的,喜歡自己吧。
雍妙接起突然響起來的電話,語氣淡然地回複:“仲太,是你呀。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的。是的呀。好,我馬上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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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傳寫到現在(好吧,裡面一些有關沈小京的故事是沈小京自己寫的,是他非要寫的。所以有些片段,有兩個視角。但是我還是覺得,有關我們共同記憶的故事,我寫的才是正确的版本。他寫的,僅供參考),其實我已經沒什麼可寫的了。因為我最想寫的都寫完了。
我的人生,在十八歲前總是痛苦和無助,我生活在破碎的家庭,父親暴力,母親軟弱,我想要求救,卻總是被抛棄。我總是珍惜那些點滴的溫暖,可是十八歲前,我人生中的溫暖太少了。即使有,我也總是因為各種原因錯過。
我沒接觸過什麼正常人,自己也不是什麼正常人,所以很多時候我并不知道正常人是什麼樣,正常人該做什麼,該擁有什麼樣的感情,又該怎麼面對那些真摯的真誠的真實的愛。
現在回頭看看,在一些節點,我做出的選擇,說出的話,真是愚蠢至極。今天的我回望過去,真是想不通一點,我怎麼能做出這種決定呢?傷害了所有人的決定。我的腦子除了做數學題,對于别的東西都一無所知嗎?
……好了,我的秘書叫我去開會了,剩下的明天再寫。
明天寫寫,我怎麼從一個神經病變成一個稍微正常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