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柳家二少前些日子與人一道去了城外的暗娼園子,終日厮混于内,散盡銀兩後仍不知回返。他欠了娼館千兩白銀,館中打手讨要無門,便将他直接扭送柳府讨要。
哪知,柳府衆人誤以為他們是綁匪。
這一送,就滿城皆知,再也藏不下來了。
“你們那日是沒看到,我可是親眼見着柳侯爺面色鐵青走出來的。”
另一個人接上嘴:“唉,他生母死的時候,這東西還縮在女人堆裡。”
“都是意外,誰又能料到呢?”說罷,衆人皆發出一陣歎息。
沈清晏行過街市,此事鬧到今日這局面,雖斷了柳瑜前程,卻也保了他性命。
柳瑜此人本就一無是處,貪戀美色,饒是沈清晏想破腦袋,她都想不到第二個順理成章的計策。
她想,也許自己還不夠聰明。
她繼續走着,行至粟雲樓前,便見柳夙神色失落獨自遊走在鬧市中。
沈清晏出聲叫停:“大表兄?”
柳夙停下腳步,卻一言不發。
“清晏有些餓了,大表兄可否陪我吃點東西。”
桌子上滿布精緻菜色,可柳夙卻隻是飲酒。
她想,自己算來算去,始終沒有算到這對柳夙的影響。在柳家,全府上下,唯有柳夙對柳老夫人依舊恭敬有禮。他雖在外求學,但隻要他留在家中,必定會去請安陪坐。
她可以不顧柳家所有人,卻獨獨對這位大表兄帶了些愧疚。
他也姓柳呀。
柳夙繼續飲酒,沈清晏攔下他,語氣輕柔:“夠了。”
他似是要将沈清晏的手移開,可隻是稍一掙紮,便停了。
“府中近日頻生事端,宋姨娘死得不明不白,二弟又……”他的眉頭蹙起:“阿爹為此氣病了,阿娘亦是心急,家中三個妹妹也是時常哭鬧,我……”我真的不知如何自處。
沈清晏松開手,将自己面前的茶盞移過去:“大表兄是嫡長子,此時應當挑起柳府重任。”
柳夙沒有出聲,道理他都懂,隻是所有事都蜂擁而至,讓他有些無措。
“舅舅失去姨娘,加之二子不孝,一時氣急攻心,請人仔細料理便是。舅母此時多半是擔憂舅舅身子,隻要舅舅身子好了,舅母也能安心操持後院事務。大表兄可先将二表兄着人看管約束,待事态平穩後,再遣人教他學些管賬本事。”
她頓了頓,又道:“至于三位姐妹,不過就是怕此事影響到她們日後的婚嫁,隻要家中有人足可依靠,此事便不打緊了。”
柳夙擡頭,眼中彌着詫異。
沈清晏又道:“可大表兄,你須得好生讀書,以備來年春試。”
柳夙若想要有出路,唯有科考。
“舅舅雖有爵位在身,但那是祖輩蔭庇,他不過一介低階散官,若大表兄仍無建樹,怕是柳家就要沒落。大表兄若然日後春試中榜,便可為柳家翻身。”
柳夙看着她,明明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可話語間卻十分老成。
她說的沒錯,自己是柳家嫡長子,若要将柳家撐起,隻有科考方是上選。
“雩娘,你來府上這麼些年,我從未覺得你長大了。可如今聽你一言,又覺你……”他停下來,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形容。
沈清晏笑笑:“我無父母疼愛,唯一的親人也故去了,人總是要學着長大。”她起身,腰間環佩叮咚作響:“雩娘還有事,先走一步。”
她不等柳夙回答,便直接離開。
面對柳夙,她始終留有愧疚。
行出門外,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她希望自己以後不會再牽扯到無辜之人。
隻是,慈不掌兵,仁不當政,哪裡有人能真正做到絕不牽連無辜之人。
見過柳夙之後,她就一直趴在粟雲樓的雅間窗旁,看着底下行人發呆。
十一已經在外探了多日,遲遲未有消息,也不知如何了。
這幾日,她将院中之人散去,原以為汪貴妃會立刻出手,卻不料這麼多日,都未有消息。
天色陰霾,烏雲層層疊起,少頃,便有雨點打來。
沈清晏坐直身子正谷欠關窗,十一與白鹭二人已然入内。
她急切道:“如何?”
“近幾日,每日晨起都會有同一個宮人外出,她都會去裡蘇巷一家店買糕點。”說罷,他将懷中紙包交到沈清晏手裡。
沈清晏打開,裡頭放着好些花形糕點。
她拿起一塊放入口中:“桃花糕?”
這種便是時下最為常見的時令糕點,因是要用桃花來作,故此每年二月都十分盛行。
“這個不過就是尋常糕點,是否是那家鋪子不妥?”沈清晏連續吃了兩塊,着實感覺不到異樣。
十一搖頭:“我向左鄰右舍打聽過,這家店開了二十幾年,并無不妥。”
沈清晏喃喃自語:“那便奇怪了。”雖是時令糕點,但宮中禦廚之多,何須遣人出宮購買?“也許,那名宮人,并非汪貴妃宮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