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連綿下了三四日的雨終是停了,因下雨蕭條了幾日的街市也開始恢複了熱鬧的景象。攤販們都将攤檔擺出來,仔細整理好貨物,對着來往行人吆喝。
走街串巷的貨郎們也都挑着擔子在街市上來來往往,他們一手挑擔,一手拿着件貨物,扯着嗓子的叫賣聲,在街市上交織成特别的曲調。
沈清晏領着白鹭緩步行在街市上,路過一個販賣珠簪的攤位便停下腳步,開始挑選攤子上的飾物。
攤主上前殷勤介紹,沈清晏随手拿出一根簪子,就着攤位上的鏡子在自己發間比劃了下,而後又将簪子放在白鹭發間比劃。
她比劃完一個簪子後,便再行挑選第二個,似乎是一定要在這個攤位上選出一隻合心意的發簪方才肯離去。
就這樣,二人在攤位前足足磨了半盞茶的時辰,這才挑定一隻仿着桃花模樣的銀簪。
沈清晏将這發簪簪到白鹭頭上,眼角掃過攤主擺在攤當上的銅鏡,見街市對面那陳義章滿面怒氣盯着這處,這才取了銀兩付與攤主。
而這陳義章也确實未讓她失望,這攤主還沒接到銀兩,他便伸手捏住了沈清晏的肩頭,怒道:“好你個貝戋人,本少爺看你還往哪裡跑!”
白鹭伸手推開陳義章,又将沈清晏護在身後,怒道:“哪裡來的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當街輕薄我家姑娘。”
“姑娘?”陳義章嗤之以鼻,“一個舞姬,算哪門子的姑娘。”
此時自值永華大街來往繁阜之時,聞得此等聲音,許多百姓也都紛紛聚集,圍攏而立。
白鹭看着左右圍觀人群,厲聲辯駁:“你休要胡說,我家姑娘系出名門,如何容得你這般污蔑?”
“這位公子,我與你素未謀面,公子緣何要毀我清譽?”沈清晏站在白鹭身後,又道:“可是因我買了這隻簪子?若公子亦看中了,我讓與你便是,何必口出惡言?”
陳義章頭纏繃帶,此時看着沈清晏一臉無辜的模樣,頓時氣得這頭愈發疼了幾分。
“你這貝戋人,前幾日才跑到我房中與我春宵一刻,今日就裝作不識得我了?好好好,當日你敢砸破我的頭,今日我定要将你拿回府中仔細算賬。”
“你無恥!”白鹭上前便是一巴掌,“你這人虧還生得一幅人樣,嘴裡卻沒半句幹淨的。我家姑娘一個名門貴女,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當街當巷被你污蔑成了青樓舞姬,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白鹭本就想要替那姚月娘出氣,如今聞得陳義章口出穢語哪裡還沉得住氣,上前便是一通教訓。
這陳義章雖帶了家仆,可這尋常家仆哪裡頂得過白鹭這個練家子,不過幾下,便被打翻在地。
圍觀的百姓這一通看下來,也大緻聽明白了些。人群中,有人眼尖,認出了陳義章,又看向沈清晏,隻覺得這姑娘沾了個大麻煩,怕是日後這名聲都要不回來了。
“廢物!”陳義章雙手被白鹭束在身上,看着地上躺着的幾個家仆,吃痛怒道:“小貝戋人你敢與我動手,我父可是當朝大員,你這小貝戋人莫不是不要命了!”
“我要你跪着向我家姑娘道歉認錯,你無故污蔑,看我今日不将你送上京兆府衙!”
“好啊!”陳義章亦不甘示弱:“入了府衙,我看你們這兩個小貝戋人還能逃往何處!”
這永華大街上原本便行人便多,加之白鹭這一般打鬥,看熱鬧的百姓已是将這條街道堵了個水洩不通。
而晟王若然出宮回府,此道為必經之路。眼見前頭人群聚集,為首的侍衛叫停車駕與晟王稍作禀報,便遣人将鬧事之人盡數帶來。
沈清晏今日鬧這一出,為得就是要引晟王插手,見是晟王府侍衛來領人,她自是會順從前往。
晟王坐在車駕中,看着前頭立着的沈清晏,上下打量。
她今日着了套粉色衣裳,比起初見時的素衣,倒是替她添了幾分嬌豔,亦多了幾分少女氣息。
“這是又發生何事了?”
“小人禮部侍郎陳允芝之子——陳義章,拜見晟王殿下。”陳義章見是晟王,連忙跪拜行禮。
“殿下,這女子是我府上一個舞姬。前幾日,她傷了我逃出府去,今日被我尋得,還望殿下作主,容小人将逃奴帶回府中管教。”
陳義章本就不知沈清晏身份。加之,先前沈清晏故意以一舞姬身份入府,又故意讓他見到自己真容,引他上勾。此番市集相遇,亦是沈清晏一早安排妥當。
“舞姬?”晟王挑了眉,看向沈清晏,笑道:“他所言可真?”
聞言,沈清晏提裙下跪,雙手伸直,而後平舉于額,對着晟王行了一記跪拜大禮。“殿下容禀,妾今日隻是與侍女上街采買,此人卻無故污蔑,毀我清白。”
“妾懇請殿下為民女作主,若然今日妾不能洗清冤屈,便隻有一死以證清白!”
“殿下,莫要相信此女詭辯,小人這頭上的傷便是遭她所傷!”
蕭巽自然知道今日這一出不會是個尋常公子調戲民女之事,而他原本也不必沾手此等事情,直接遣人将他們送至京兆衙門便可。
隻是他亦十分好奇,好奇沈清晏究竟所圖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