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正大人,你也是從小長在咱們這個村子裡的,這姑娘是不是咱們村的人,一看便知,她真的隻是個過路的。”
那裡正打量了下沈清晏,便道:“管她是不是過路的,既然天神使者都已經選中了她,那就隻能是她。”
言罷,他便揮了揮手,一行衆人便将這屋子前後團團圍住。
“李婆婆,你年歲也不小了,村裡的規矩你也是懂的,就不要多言了。”站在裡正左近之人随之便将一包東西塞到了沈清晏手中。
“明日日中,便是最好的時辰。”言罷,便行來兩個壯漢,将她們二人趕回屋内,随後緊閉筚門。
“我不該把你留下啊。”老婦雙手顫抖,看着沈清晏,喃喃自語道:“姑娘,是我害了你。”
這前後一通,沈清晏至今還有些迷糊。
她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老婦的後背,微咳幾聲,問道:“婆婆可否将事情原委同我講講?”
那老婦點點頭,這便開始将此處之事同她說了個詳細。
原來,此地原屬孟縣一隅。
此處雖離元京城不過幾日路程,也稱得上是天子腳下。可,總是時不時就會出現些許災情,使得此地百姓活得更為貧困些。
不知是山勢之故,還是水道有阻,這條村落要麼便是長久無水,要麼便是水漫田土。
村中裡正便去求了個老神仙。
說是這村中河道自有河神,若想村落平安,便得按河神旨意,獻上女子方才保村落平安。
沈清晏聞言,隻覺得如此荒唐謬悠之事,居然還當真将此事奉為神祇。
“姑娘,咱們這個村子裡頭,隻要是長得好些的姑娘,早早便許了人家。更有人戶,為了留住自家姑娘,毀了她們容貌,也好過白白送死。”
老婦邊說邊泣,拉着她的手又道:“如今這屋子裡外圍了這麼多人,隻怕姑娘你也逃不出去了。”
沈清晏點點頭,随後便将那個布包打開,裡頭是一套紅嫁衣,雖是粗布麻衣,可這顔色十分惹眼。
闌風長雨,潮寒濕意伴着未知不安絲絲竄入人心。
沈清晏獨自倚窗而坐,破敗的窗紙外是一隅槐樹,她看着窗外雨幕,不知何時才能雲銷雨霁。
屋内燈火忽暗,老婦略略挑了挑燈芯,随後跪于佛前,口中念念有詞,似是想要祈求神明開恩。
沈清晏未開聲阻止,隻是将那隻已被雨水打濕了的煙火竹筒取出,借着燈火小心翼翼烘烤。
她已在此處待了有一個日夜,想來晟王妃早已安然,此時元京城中必定也派了人出來,這便意味着十一與白鹭,也當是在四處尋訪了。
獻祭時辰是在明日日中,若是這場雨能在日中之前停下,她便可将這傳信煙火放出。
隻是,不知曉十一是否就在附近,得見信号後,是否能趕得及。
她又看了看自己受傷的腿,傷處疼痛雖尚能忍受,可若想要奔逃,隻怕也是有心無力。
生而為人的無助,在此時,刻畫分明。
窗紙上映出一個人影,那黑色的影子立在那處少頃,随後便又離開。
他們似乎是怕沈清晏靜得出奇,會自戕,時而會從破敗的窗紙處看上幾眼。
老婦誦完一遍經文,轉頭見沈清晏依舊椅窗而坐,端了盞熱水遞了過去。
她的雙眸含淚,似是有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她隻是這般看着,似有不忍,又有不安。
“婆婆,你我相遇,亦是有緣。婆婆可否陪我坐坐?”她接過盞子,拉着老婦坐下,又道:“多謝婆婆收留,若非婆婆相救,隻怕我早已魂歸黃土。”
“姑娘啊,可你在這裡,明天,明天也……”
“生死有命。”她笑着寬慰,道:“我六七歲時,也曾死裡逃生過一回。相士說,我命太硬,閻王殿裡都不肯留我。”
那老婦被她這話逗笑了一聲,随後又歎氣道:“姑娘,你家在何處?”
“婆婆,我姓沈,叫雩娘。”她未回答老婦的問題,隻是拔下發間最後一根金簪,遞給了她。
“婆婆,若他日有人尋至此處,有勞婆婆執此物告知來人我的去處。”
那老婦接過金簪細看,不安道:“姑娘,你那一身行頭,我知曉你定是富貴人戶的姑娘,你且說你家在何處,我也好替你報個信。”
沈清晏搖頭,笑道:“婆婆最好别去,若是去了,怕是會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