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存了幾口大缸,裡頭裝滿了清水,以防走水而用。沈清晏看了看,水中倒影合該隻她一人,可她見自己神情慌亂,又好似廊下情景重現。
蕭恕對她有意,這樁事于她而言很是有利。
他是皇嫡子,是景帝僅有的一個嫡子。若他與自己站在一處,那自己與權力中心便是一步之遙。
借了他的力,再将他的人脈化成自己的,自然就能與晟王相抗,而汪令笙也必定會按她所想要的,付出代價。
明明早就已經想明白了的事,為什麼自己還要慌?
她伸手劃過水面,攪皺水波,随後翻身入水,任由冰涼清水掃除她一身躁動。
冷靜,好冷靜,靜下來想想自己應該怎麼利用起這樁事。
她埋入水底,不能呼吸,不聞聲響,冰涼的清水包裹着她,讓她思緒更為清明。她憶起了從前種種,蕭恕替她簪花攏鬓,蕭恕與她同食一物,蕭恕替她撫琴而奏,蕭恕贈她玉镯……
沈清晏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着,冰涼的水并沒有讓人思緒清明,反而讓她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慌。
“雩娘你做什麼呀?”徐徽甯方回後院,便見她一個人泡在水缸之中,忙道:“你怎麼掉缸裡去了,快,我扶你出來。”
沈清晏搖頭,又将身子往水裡沉了沉,道:“我得冷靜冷靜,把事情都理理清楚。”
蕭恕是徐徽甯的表兄,她可以利用蕭恕,卻不想傷了徐徽甯的心。
“到底怎麼了呀?”鮮少見沈清晏這般不分場合,不顧儀态,徐徽甯隻覺定是出了大事。“你不是同表兄一道的嗎?”
聽得徐徽甯喚蕭恕,她躲開徐徽甯的眼睛,這便将身子又沉到了水下。
“你别!”徐徽甯攔不住,隻得伸手将她拽出水面,試探道:“跟表兄有關?”
沈清晏緘口不言。
徐徽甯推了推她,見她仍舊不說,便道:“你不說,我便去找表兄問。”
“别!”她伸手将徐徽甯伸手拽住,道:“别去找他。”
“那你同我說個清楚,若不然我現在就找過去。”徐徽甯略顯着急,想着此事若同自己表兄有關,她定是得問個仔細方好。
沈清晏左右看了看,将徐徽甯又拉了近了些,聲細如蚊蚋,道:“他親了我。”
“什麼?”徐徽甯出聲驚呼,吓得沈清晏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徐徽甯一言出,亦覺得不妥,遂壓低了聲音,道:“他居然欺負你?”
她本意原是想讓二人一道出遊,若是郎情妾意,自是最好。可如今見沈清晏這慌亂無措的樣子,分明便是蕭恕趁人之危強取豪奪,這讓她自覺有愧于沈清晏。
“我自家的妹子,我自己都沒舍得欺負。他居然,他居然欺負到你頭上了?”愈想愈氣,當下她便要去同蕭恕讨個說法。
沈清晏出聲攔阻道:“你别去!”
“那你先出來。”
沈清晏點頭,又道:“姐姐聽我一次,此事再容我想想,姐姐便當,便當今日未曾聽過。”
徐徽甯見她如此神情,也不敢一意孤行,隻得先讓她自缸中出來,二人一道入内,替她換了衣裳,擦拭濕發。
而另一處,蕭恕亦在苦惱。
一旁随侍的風逐見狀,便道:“殿下是遇上了何事?屬下許久未見你這樣坐立難安的模樣了。”
蕭恕看了看風逐,谷欠言又止,複低下頭看着手中書冊。方才之事,他自知有錯。
他沒有控制好自己,吓着了佳人。
風逐瞧着蕭恕此時的神色,心中不免一陣好奇。
自己這個主子,那可是個事事都喜歡端着沉穩,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自己在這樣的主子手底下當差,而自己的爹,又在自己主子的爹手底下當差。
風逐難免就會被自己親爹提出來說道。
素日裡頭父子倆常說的大緻就是殿下果真穩重雲雲。
可風逐很清楚,那都是他裝出來的。
旁的不說,就瞧着這半年來,自家這位主子每每翻牆偷瞧縣主之事,那就跟穩重倆家沾不上半點關系。
“殿下,您的書都拿反了。”風逐笑着提醒,雖不知是何事,但在當下能讓蕭恕如此失态,想來除了沈清晏,也不會有旁人了。
蕭恕棄了手中書冊,清了清嗓子,這便同風逐道:“如果,我是說如果。”
風逐點點頭。“殿下,我知道如果這兩個字的意思。”如此強調,必然不可能是‘如果’。
他便又道:“如果你與一個姑娘,互許了終身。然後,你親了那個姑娘。可她卻推開了你,躲了起來,是何意?”
風逐笑道:“殿下,你肯定是吓到沈姑娘了。”我的殿下啊,終身都定了,這速度有點快啊!照着這速度下去,指不定明年就成親,後年就能當爹了!
可喜可賀,陛下有孫子了!
蕭恕不悅:“我何時說是沈姑娘了?”
“是是是,是屬下失言了。”風逐點頭,急忙補救,又道:“那名姑娘定是被吓到了。”
“為何?”
“殿下,你想,這好人戶家未出閣的姑娘,有哪一個是随便會同男子行親密之舉的?”
風逐略一頓,又道:“雖說情至濃時,身不由己。可人家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你們又未定親。加之柳老夫人故去不過半年,殿下此等唐突之舉,任誰都會被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