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嗎?”她自知自己問得有些多餘。
蕭恕笑着搖了搖頭。
沈清晏輕輕歎息了聲,他後背那一條傷口,長約七寸,分外猙獰。
傷口耽擱得稍久了些,血肉與衣裳粘在一起,又因蕭恕方才硬扯了衣裳,現在鮮血直流。沈清晏取了一旁的烈酒含了一口在嘴裡,辛辣之感滿滿占據了她的思緒。
她又将這口烈酒吐了去,随後才湊過去,吮吸着他傷口中的膿血。
蕭恕皺着眉頭閉上眼,雙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凸顯,腦中盡是沈清晏雙唇抵在自己後背上的模樣。
他忽然有些後悔,他應該早早讓旁人給他包紮傷口,此時此刻,于蕭恕而言,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折磨?
“受了傷一直硬撐着作什麼?”她替蕭恕包紮好傷口,又将一方帕子沾了水,開始替他擦拭身上沁出的汗水。
蕭恕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任她如何他都隻是靜靜地看着她。在經曆一遭生死之後,他還能同她一道坐着,這便已是幸事了。
沈清晏見他沒有說話,以為他是過于疲憊,便道:“殿下先休息吧。”
“你去哪兒?”她端着水盆谷欠起身,蕭恕便叫住了她。
沈清晏笑笑,道:“我就去換一盆水,很快回來。”她如是說着,人方行出棚外,那頭風逐便将幹淨的水盆并一套幹淨的衣物取來,直接塞給了她。
她接過來便又走回去,取了件鬥篷披在了蕭恕身上,不追問,不說話,便是如此一起并肩坐着。
蕭恕與她一道坐着,鼻息間都是她身上的味道。
她身上的梨花香氣應當已經被自己身上的血腥氣蓋住才是,可他還是有種錯覺,覺得自己依舊被她身上的氣息所包裹。
她手撐在粗糙的木制條案上,柔荑之上微微泛紅,似是沾染了自己的血迹而未能清洗幹淨。
蕭恕不自覺地伸出手,躊躇着,想要将她覆蓋住。
“殿下?”
他被耳畔的喁喁細語驚醒,擡頭時又見她蛾眉微蹙,便随意扯了個話頭,道:“你的手怎麼樣了?”
“破了皮而已,都不用包紮。”沈清晏側着頭看了看自己破了的袖口,心裡暗暗盤算要不要先去換身衣裳。
蕭恕伸手想要細看,見她下意識地躲了躲,而後便又将自己的手收回。
蕭恕發現,自己真的越來越束手束腳了。
自他向沈清晏表明心意之後,他便越來越束手束腳,變得完全不像自己。
她還沒有答應自己,所以他擔心,他怕自己一個無意識的舉動,就會把她推向離自己更遠的地方。
“我真沒事。”沈清晏見他如此,以為他不信自己,二話沒說就撸起了自己的衣袖。“你看,真的隻是破了皮。”
那隻本該潔白無瑕的手臂上,多了一道紅色血痕,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被碎了一道裂痕。
他擡手将她的衣袖歸位,歎道:“你不該随意露出手臂給人看的。”
沈清晏這才回過神來,連連道歉。
二人都未再言語。沈清晏覺得當下氣氛着實詭異,便輕咳了幾聲,道:“殿下你看,星星真美。”
她擡頭,看着滿天星辰的耀眼身姿,心中漸漸平靜。
蕭恕看着她仰頭的模樣,回道:“确實很美。”
外頭風逐看到兩個依偎在一起的人影從粗布簾子後透出來,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松了松,随後便拉着白鹭又走遠了幾步。
“你拉我作什麼?我家姑娘一個清清白白的閨客在室女,如今同你家主子一道獨處。這要是傳出去,我家姑娘還怎麼活?”白鹭壓着聲音,饒是她再生氣,也不敢在此時喊出來。
眼下人多眼雜,她要再多嚷嚷幾聲,隻怕是沒事也能傳出來有事。
“你就把心塞回肚子裡吧。”風逐探頭看了看,道:“沒人敢對縣主說半個字,除非不要命了。”
再說,這兩人以後多半是要在一處的。
這後頭這話,風逐也隻敢在心裡頭想想,如若此時喊了出來,隻怕是要被白鹭數落幾句。
白鹭扁了扁嘴,低下頭,這才發現風逐的手臂上也有一道口子。“你怎麼也受傷了沒去包紮?”她說着,伸手撕開了風逐的衣袖,随後便替他清理傷口上藥包紮。
風逐連句阻止的話都沒說完,就被白鹭撕了衣袖,而後就看着左右開弓替自己的手臂包紮。
“真沒看出來,你這手藝還挺熟練的。”
白鹭頭也沒擡,道:“我自幼随着容月嬷嬷學了點醫術,莫說是包紮,就是我家姑娘日常的脈象,都是我來摸的。”
風逐‘哦’了一聲,這才想起來之前白鹭曾提過。他見白鹭已經将他的傷處包紮好,随後便揚了揚自己破了口子的衣袖。
白鹭斜了他一眼,道:“衣服就别指望我來補了,我不會針線。”打小,那些沈清晏不會且不想學的東西,都由白鹭來學。
刺繡女紅之事,沈清晏十分擅長,故而,白鹭才不用學這些東西。
“那你衣袖上的那個,誰給你縫的?”風逐指了指她衣袖上的那道線迹,雖是十分平整,但也不難看出來是縫補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