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的。”徐衍半點也沒打算藏着掖着。
沈清晏半歪着頭:“左手打的,還是右手打的?”
“心疼了?”
“嗯。”她伸手拽過徐衍的手,取出一直攥在手裡的藥膏。“他傷成那樣,你的手難不成就不會疼?”
徐衍任她抓着自己的手上藥,嘴角的笑意慢慢就浮到了臉上。“我還以為你會過來找我算賬。”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沈清晏仔細地在他手背骨節處塗上藥膏。“衍哥哥,有兄如此,我三生有幸,餘有榮焉。”
随意換一戶人家,若是家中女兒要嫁與皇子為妃,無論是正妻還是妾室,滿家族的人都會覺得是一人得道雞犬生天。
可徐衍卻不是。
他看重的不是沈清晏的身份日後能否相助衛國公府,而是沈清晏日後,是否能過得舒心。
有徐衍這般的人為兄長,自然是她沈清晏此生幸事。
徐衍瞧着自己已經塗完藥的手,又見沈清晏低頭給他另外一隻手上藥,道:“雩娘,日後如果那混帳羔子欺負你,你就同我講,我揍他。”
“衍哥哥,你不能再打他第二次了。”沈清晏替他上完藥,道:“他終歸是皇子。這次你能打他,是因為他覺得愧對你。但若有第二次,第三次,就是不将天家威嚴放心眼裡。”
“你放心,我既擇了這條路,我便有法子收拾他。”
徐衍雙手向後撐了撐,随後順勢躺到地上。“為什麼要選他?”
“在衍哥哥心裡,我應當會選擇小劉大人,或者是十一這樣的人吧?劉家不如秦國公府,所以劉家不敢慢待我。而十一,向來就是我說什麼,他便做什麼,我不會受半點氣。”
沈清晏說得沒錯,在徐衍心中,隻有如此,才能讓沈清晏過得自由随性。
“我知道衍哥哥希望我能活得自在。可是在這方土地之下,女子從來就不會有真正的自在。”
“若我同你講,我不想成婚生子,就想養幾十上百個面首,你覺得可行?”
“自然不行!”徐衍當即坐起來,“你若沒有孩子,日後誰人給你養老?”
“瞧,這不就結了?”沈清晏支着頭淺淺地笑,“我知道我想要的自由在此時此地難以實現,而我眼下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嫁給殿下,是我此時最好的路,也是唯一一條路了。”
“殿下同我說過皇後殿下昔年曾說過的一句話,‘人生于世,總該奮力一博,留下足以讓世人吟唱的筆墨。’”
“皇後殿下棄了恣意山水間的暢快生活,将自己浸||||淫于朝局之中,為得不單隻是一族榮盛。”
“我雖不可比皇後殿下之智,但也希望終有一日,這世間女子也能如男子一般,入國子監,考公名,上朝堂。”
“也許,這一盛況你我都看不到,但這世間所有的路,都不是天然就存在的。路,總歸是要有人走,才能走出來的。”
徐衍眼見自己被繞進了她的套裡,便也不再說了,隻是靜靜地坐着看着天邊浮雲。
他們兩個人這麼靜坐看景,不多時,蕭恕與徐徽甯,便也來了。四個人就這麼一道坐着,直到夜幕降臨璀璨的星子挂滿了墨色玉盤。
也不知是誰的肚子先打起了鼓,将這靜谧打破。四人一道笑出了聲,随後起身往回走。
他們比肩而立,逆風前行,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走。
賜婚這等事自然是瞞不住的,景帝的銮駕還未至宮門,沈清晏要嫁與朔陽王為正妃之事便已然街知巷聞。
秦遠得知此事之時直接就從大理寺中告了假回府,而秦老國公亦是囑了門房,待沈清晏一回府,便将她帶去見他。
沈清晏方掀開車簾,看府門外已然立滿守衛,便知大事不好。
蕭恕扶着她走下車駕,道:“我陪你一起進去。”沈清晏點了點頭,二人一道相互執着對方的手,徑直去尋了秦老國公。
此時秦老國公正同秦遠一道坐在内室,沈清晏想了想,終還是沒有讓蕭恕直接入内,隻是讓他在外間先稍候一二,自己先去同秦老國公禀明内情。
她走入屋内,見秦老國公已然端坐于主位,便上前跪地行禮。
“說!到底怎麼回事!”
“因為我無路可走了。” 沈清晏微一俯身,道:“我若不嫁,就隻有和親這一條路了。”
秦家祖孫二人異口同聲道:“什麼?”
“陛下有意要将我送往北邙和親,我此時除了嫁人之外,沒有第二條路了。”
秦遠疑惑:“你怎麼知道陛下要指你去和親?是不是那蕭恕說的,他騙你的!”
沈清晏平靜道:“若沒有殿下請旨選妃一事,我或許會這麼認為。但如今看來,一切應當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