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府裡頭的情景顯然沒有秦國公府那麼鎮定,徐家老太太已經砸了自己屋裡第十九個盞子了,屋裡的仆婢們收拾了一道又一道,就希望自家國公爺趕緊回來幫着滅了這把火。
“都别攔着,我現在就進宮,我倒是要問問陛下究竟怎麼回事!”徐家老太太怒吼出聲,随手又摔了一個茶盞子。
外頭衛國公剛一腳踏進房門,迎面就是這麼一個盞子飛過來。他不禁想了想,今兒個怕是府裡府外都知曉了這樁事,所以要将滿府的茶盞子都搬了過來讓自家阿娘摔個過瘾吧。
“你還有臉回來!”徐老太太顯然是氣瘋了,都沒屏退左右就指着衛國公罵道:“雩娘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張羅,就是不希望沈清晏一腳踏進蕭家這個火坑,就算她沈清晏束發出家她也不至于急成這樣。
這蕭家已經把她的一個閨女給坑進去了,她斷然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沈清晏也一道栽進去。
相對比徐家老太太,衛國公自然就沒這麼大的怒氣了,他朝着左右奴仆看了一眼,那屋内一衆仆從就都退了出去。
“阿娘先消消氣。”衛國公哈着腰扶着自家老阿娘坐好,笑着勸慰道:“雩娘跟恕兒這婚事,是小曦定下來的,先帝的賜婚聖旨。”
“胡說!”徐老太太聽了這話眼見又要砸物件,衛國公連忙将屋裡頭最後一薄胎茶盞拿到了手裡。
徐老太太眼見沒盞子砸了,隻得重重拍了下桌案,怒道:“小曦要是早定了雩娘,怎麼可能不告訴我!你,你這個為老不尊的,一定是你幫着一起算計了雩娘對不對!”
衛國公聽了話真心覺得自己冤呐,可再冤也得把自家親娘給哄好了。“阿娘,當年小曦就是怕日後恕兒的婚事會不由恕兒自己來定,所以才向先帝求了這道聖旨。”
“這聖旨上頭也是空出了女方名諱的。如今,恕兒既然同雩娘兩情相悅,又有先帝聖旨,咱們也無謂去做這拆人姻緣之事了吧?”
“放屁!”徐老夫人也是出身武将之門,隻不過活了這幾十年來,早就把性子磨得沉了。此時,她連這等粗俗之語都罵了出來,想來是氣到了極點。
“我已經把小曦賠進去了,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着雩娘也賠進去?當時我就不應該聽你的去避那個嫌,直接就讓你派了人馬把雩娘送到越州,再當即給她選上一門親事!”
“哪怕讓她同那個十一成婚,那都好過嫁進蕭家!”
這世間多的是拿兒女婚事當交易籌碼的家族,能與皇室結親,随便換一家人戶那都得高興得大擺宴席慶賀。
可是這徐老夫人卻是真心害怕,也是真心心疼沈清晏。
皇室子弟哪裡是那麼好嫁的?再者,東宮之位未正,日後少不得一通腥風血雨,這沈清晏嫁過去哪裡是去享福,那明擺着就是去受罪的!
昔年,明德皇後那樣一個能戰能治之人,最終都将命賠給了蕭家人,連具全屍都沒能留下。更不用說像沈清晏這樣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柔弱之人了。
那時,徐老将軍仍在世,她的幾個兒子仍在世的時候,她都沒辦法阻止明德皇後嫁與景帝。如今,徐老夫人年事已高,她又有何能再護得住沈清晏周全?
衛國公歎息幾許,眼見尋常理由是勸不動自家阿娘了,隻得壓低了聲音,道:“雩娘如果不嫁給恕兒,陛下就要送她去北邙宋氏皇族和親了。”
“什麼!”徐老夫人陡然聽得此語當下兩眼一黑便暈死過去,衛國公神色倉皇,連忙着人将早早候在府内的醫者請來,随後他便一路陪着侍疾。
醫者到了一通診治,好不容易才将徐老夫人救醒。
醫者言說徐老夫人年事已高,心緒陡然大起大落,一時急火攻心才會暈厥,囑咐了衛國公千萬不可再讓徐老夫人受刺激,這才離開去寫藥方。
眼見着徐老夫人醒轉,衛國公又屏退了左右,這才扶着徐老夫人坐起來,道:“阿娘,這和親一事眼下知曉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了,您可千萬不要洩露半分。”
徐老夫人隻是年歲大了,她又不傻,此等事哪裡可以随意說出去的?“我就是心疼雩娘。”事已至此,沈清晏除了嫁給蕭恕之外,确實也再沒有第二條出路了。
“阿娘,您要這麼想。您看,雩娘嫁給了恕兒,那日後她是不是也可以正經喚您一聲外祖母了?”衛國公像哄稚子般哄着自家老娘親。
“那您看,以後雩娘是不是也能時常陪在您身邊了?再者,她日後是正經皇子正妃,外頭人的再也不敢明裡暗裡說三道四是不是?”
“不說旁的,單是甯瑞公主那頭肯定就不敢再弄些夭蛾子出來,給雩娘心裡添堵了不是?”
聽着衛國公這樣講,徐老夫人的心裡終歸還是寬慰了幾分。無論如此,有些話衛國公不但沒有說錯,反而是說到了徐老夫人的心坎裡頭。
“雩娘成婚的喜服,我親自來準備。”
能說出這話,便是代表着徐家老夫人已經接受了這樁事。衛國公連連應着,轉頭就出了徐老夫人的院子,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院子裡頭蕭恕正立在院中,見衛國公行來,急道:“外祖母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