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冼塵将案由審結便急急入宮觐見景帝。待入了朝陽殿,他便将這一切都如實報給了景帝。
“陛下,不難看出此事系幕後之人捏造陷害朔王陽殿下。”蕭冼塵告罪道:“臣有失職,未曾捉到那行修羅面具之輩。”
景帝聽了面上不喜不怒,隻是靜靜看完那些證詞手書,随後道:“你回京日久,可曾回府看過你阿爹與阿娘?”
蕭冼塵略微愣了愣,道:“還未曾返回家中。”
“那便回去吧,餘下之事,朕自有主張。”
蕭冼塵行禮領命,道:“那,朔陽王殿下?”
“你同餘參一道去宗正寺接他出來吧。”
今年的冬季十分寒冷,仲冬之際的某日,天空陰沉沉,層層濃雲厚重地壓過彼此一籌又一籌,像是在相互攀比更争個高低一般。
蕭冼塵同餘參帶着景帝手令親自将蕭恕接出了宗正寺,待蕭恕出來,餘參同風統領自然也各歸各位,各自禀報景帝了。
蕭恕與蕭冼塵這對堂兄弟一道并肩走在寬綽的宮道之上,暮風夾帶着寒霜一道撲面而來,蕭冼塵不禁打了個寒顫,道:“你那未來王妃,膽子可真大。”
蕭恕道:“她是不是又以身涉險了。”此句非是疑惑,而是确認。蕭恕很清楚,自己身在宗正寺之中,她既已決定插手,又豈會乖乖聽話候着呢。
“你倒是了解她。”蕭冼塵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怪責我未曾護她周全。”
“她若是個肯乖乖待在後院,事事等着旁人去幫她救她的性子,隻怕也活不到今日。”
蕭冼塵略有好奇,道:“她不是柳老夫人的外孫女嗎?她出身于鼎盛人家,如此身份,你還怕她會短了吃穿不成?”
于蕭冼塵而言,像沈清晏這般官宦人家的女兒,即便再怎麼為難,也不可能難到何處去。再者,秦汐又是那樣一個殺伐決斷之輩,有這樣的外祖母在,她又如何會有難處?
“你不知道,她是一個在鬼門關打過轉的人,自小就活得不暢快。”蕭恕歎氣,“柳儒非是老夫人的親生兒子,且他又一向隻在乎他自己的臉面。”
“他的生母是個妾室,他自然也偏愛自己的妾室,那個柳家便是個一地雞毛之所。清晏自小棄養,也算是寄人籬下,向都是做小伏低。”
蕭冼塵疑道:“她還做小伏低?”回想着沈清晏那狡黠多謀的樣子,還有那直面生死的模樣,若說她日日在柳府裡頭大殺四方他倒是深信不疑,可說她做小伏低,這便是讓人難人置信了。
“你知道她這幾日幹了什麼嗎?”
蕭冼塵止了步子,将沈清晏如何入大理寺牢獄裡頭裝瘋賣傻,還有如何刀劍加身卻面不改色一事盡數說了說。
“她可是連刀劍加身都能噙着笑說自己又不是沒死過的人,當真是膽大妄為。”
蕭恕面色沉重,歎道:“她還當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他複朝前行去,道:“你知道她為何從不過生辰嗎?”
蕭冼塵搖頭。
“那年沈刺史任職期滿,故而帶着妻女一道乘船回元京,之後便遇上了水匪。這事,你知道吧?”
“嗯。”那年蕭冼塵年歲雖小,但如此大案,他自然有所耳聞。隻可惜,事情過去十幾載,卻依舊沒有捉到那群水匪,案子懸而未決。
“可你不知道事發當日,就是清晏的生辰。自己的生辰卻是父母的忌辰,她又在寒冬裡頭泡了一宿的冰冷江水,身子凍壞了,連舊時記憶都失去了。”
“阿衍說,她自蘇醒之後便變得十分老成,進退有度,跟變了個人一樣。我有時候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入過地府,見過那裡頭的模樣。那地府當真是像話本裡頭所說的一樣可怕嗎?”
蕭冼塵沉默不語。沈清晏的為人,他自是不如蕭恕清楚,自然也沒有他可置喙之處。
霜雪飛花,崇元十三年的第一場雪,便在此時悄然而至。
沈清晏立在宮門外,懷中抱着一件白色鬥篷探頭看向宮門處。
“姑娘,你怎知曉殿下今日一定能從宗正寺裡出來?”白鹭不解,她不過是看到了蕭冼塵離開大理寺入了宮,如何就能斷定蕭恕今日能出來?
“一定可以。”這前前後後鬧了這麼許久,幕後之人是誰她沒猜出來,但她卻料定蕭冼塵這個台階遞上去,景帝必然會順勢走下來的。
此事牽涉甚廣,不單是兩位皇子牽連在内,那背後還有一個不知名又甚具實力的組織,無論哪一樣,都不可能讓景帝在短時間内就做下決定。
可蕭恕也不可能天長日久地關在宗正寺裡,哪怕是看在已故的明德皇後面上,隻要這個台階給的合适,景帝必不會将蕭恕多關上一日。
蕭恕同蕭冼塵二人方行出宮門,便見滿天玉塵當中,沈清晏立在那處。
她見着蕭恕出來,笑着跑過去,飛雪撲面轉眼便在她的面上化成水珠。她跑到蕭恕跟前,笑問:“沒事吧?”
“你呢?”他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水珠,随後盯着她脖頸上的布帶欲伸手查看。